宋安那句斬釘截鐵的“全部接收”,像一顆巨石砸進曾祥云教授辦公室凝滯的空氣里,激起的死寂幾乎令人窒息。
曾祥云僵立著,手中那只印著“桃李滿天下”的舊搪瓷茶杯蓋,正瘋狂地磕碰著杯沿,發出細碎而瀕臨崩潰的聲響。滾燙的茶水濺濕了他洗得發白的襯衫袖口,留下深褐色的濕痕,他卻渾然不覺。
鏡片后的眼睛瞪得極大,瞳孔深處是宋安決絕身影的倒影,以及一片被這突如其來的狂潮徹底沖垮的思維廢墟。
卷毛的小磊,揮舞圖紙的手還停在半空,圓溜溜的眼睛里充滿了純粹的困惑。
而沉浸在自己分子世界中的小峰,終于從那塊平板屏幕上抬起了頭,厚厚的鏡片后面,茫然的目光第一次聚焦在宋安臉上,帶著一種被打斷后的遲鈍。
霍桑只覺得一股寒氣順著脊椎爬上來,頭皮陣陣發麻。他下意識地看向宋安——老板的側臉線條繃得死緊,下頜角如同刀削斧劈,眼神卻像淬了火的鋼鐵,滾燙而堅硬。
這哪是招攬人才?這分明是在一場豪賭中,把整個深藍押上了牌桌!
“宋…宋總…”曾祥云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您…您不是在開玩笑?”
“曾老師,”宋安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壓下了茶杯蓋最后的顫抖,“深藍的‘非結構化人類智慧賦能計劃’,需要的就是他們這種‘野生的藤蔓’。
規矩,我們來教;墻,我們提供。但他們的思維方式,深藍要定了。”他目光掃過小磊那張鬼畫符般的圖紙,掃過小峰屏幕上跳動的分子結構,
“現在,我需要一份名單,所有這一屆面臨裁撤風險的學生名單,以及他們…最‘離經叛道’的研究方向。”
曾祥云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他張了張嘴,似乎想再次確認這近乎瘋狂的決定,但最終,一種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巨大感激和隨之而來的、更深沉的憂慮,徹底淹沒了他。
他頹然地坐回那張堆滿圖紙的破舊藤椅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溫熱的搪瓷壁。“好…好…”他喃喃著,聲音沙啞,“我…我這就整理。”
曾祥云辦公室里那句“全部接收”的余音尚未散盡,風暴已如實質般在深藍內部卷起。
宋安親自簽批的《華科大少年班專項人才接收計劃》,像一枚投入滾油的火種,瞬間點燃了技術部壓抑已久的火藥桶。
霍桑拿著那份還帶著打印機余溫的文件走進“蜂巢”核心區時,迎面撞上的是陳工那張陰沉得能擰出水的臉,以及他身后十幾個核心工程師沉默卻充滿敵意的視線。
“霍總監,”陳工的聲音像淬了冰,手指幾乎戳到文件上宋安的簽名,“這算什么?正式通知?把那些…‘天才’塞進我們最核心的項目組?
宋總是不是被什么…不切實際的幻想沖昏了頭腦?”他刻意加重了“天才”二字,諷刺意味濃得化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