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試圖解釋:“陳工,宋總的判斷是基于他們獨特的思維模式,這或許能打開‘隱喻邏輯’的瓶頸…”
“瓶頸?”陳工猛地打斷他,壓抑的怒火終于爆發,聲音在空曠的機柜間激起回響,“我們遇到的瓶頸是算力!是模型架構!是工程實現的穩定性!不是靠什么讀《莊子》下圍棋就能解決的玄學!霍總監,你看看他們!”他指向不遠處臨時劃給少年班的一個角落。
角落里,景象與“蜂巢”的精密秩序格格不入。
卷毛的周小磊正盤腿坐在地上,昂貴的防靜電地板成了他的畫布。他手里捏著幾支不知從哪里搞來的彩色記號筆,旁若無人地在光潔的地板上涂抹。
線條狂放不羈,扭曲纏繞,赫然是那天他紙上符號的放大版,旁邊還用歪歪扭扭的字寫著:“混沌心法——無待之境”。
幾個核心工程師圍在不遠處,臉上混雜著驚愕、鄙夷和一種被冒犯的憤怒——他們精心維護的、代表技術圣殿無塵環境的圣地,正被肆無忌憚地“污染”。
更遠處,瘦高的李峰背對著所有人,像一尊沉默的石像。他面前巨大的高清屏幕上,并非在運行任何深藍提供的測試環境或模型,而是投射著一張極其復雜的古棋譜——“珍瓏”局。
他手指在鍵盤上緩慢而精確地移動,屏幕上模擬的蛋白質分子結構,竟隨著他落子的位置,詭異地扭曲、折疊,呈現出完全違反標準折疊路徑的姿態。
幾個負責生物計算模塊的工程師站在他身后,臉色鐵青,嘴唇緊抿,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排斥和一種近乎生理性的不適——他們引以為傲的、基于嚴密物理化學規則的模型,正在被一種“野蠻”的邏輯粗暴地篡改。
“看到了嗎?”陳工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這叫天才?這叫無法無天!這叫對技術最基本的褻瀆!這里是實驗室,不是幼兒園涂鴉墻,更不是他們發瘋的游樂場!讓他們立刻停下!否則,我們沒法工作!”
霍桑看著那片狼藉的地板,看著李峰屏幕上那令人不安的分子折疊路徑,太陽穴突突直跳。宋總押上一切換來的火種,燃燒的方式,竟如此灼人。
三天后,曾祥云教授踏進了深藍大廈。他手里緊緊攥著那個印著“桃李滿天下”的舊搪瓷杯,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杯身溫熱,仿佛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與過去那間堆滿書籍模型的舊辦公室相連的浮木。他被霍桑引著,走向那個被技術部視為“污染源”的角落。
一路上,那些穿著深藍工裝的技術精英們投來的目光,像冰冷的針,刺得他脊背發涼。無聲的排斥形成一道厚重的墻。
角落里的景象,讓曾祥云本就深鎖的眉頭擰得更緊。
他非常擔心,自己手底下的這些人,會無法適應正常的工作,被深藍趕出去。
一旦被趕出去,這些人恐怕連生活都成了問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