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祥云僵在原地，看著油鹽不進的兩個學生，看著地上那刺眼的涂鴉，看著屏幕上那令人心悸的詭異結構，一股冰冷的絕望，從攥著舊茶杯的指尖，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勸說，失敗了。
這堵無形的墻，比他想象中更厚，更冰冷。他帶來的最后一絲希望的火苗，似乎也被這冰冷的現實徹底撲滅了。他頹然地垂下肩膀，那印著“桃李滿天下”的搪瓷杯，仿佛有千鈞重。
他開始懷疑，自己培養這些人真的有意義嗎？
……
沒多久，曾祥云教授坐在咖啡館最角落的位置，面前那杯廉價美式早已涼透，杯沿印著模糊的口紅印——上一個客人留下的痕跡。
他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隨身帶來的舊搪瓷杯，杯身上“桃李滿天下”的字樣被磨得有些模糊。
杯里泡著自帶的廉價茶葉梗子，苦澀的氣味混在咖啡館濃郁的焦糖拿鐵香氣里，格格不入，正如他此刻的心境。
沉重的木門被推開，帶進一陣初秋微涼的風。三個年輕人魚貫而入，目光快速掃過略顯嘈雜的環境，精準地鎖定了角落里的曾祥云。
他們穿著深藍集團技術部統一配發的深色工裝夾克，洗得有些發舊，但扣子扣得一絲不茍，與咖啡館里慵懶閑適的格調形成突兀的對比。
“曾老師！”走在最前面的王哲，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眼神銳利如鷹隼的少年，率先在曾祥云對面坐下，動作利落得像設定好的程序。
他面前很快擺上一杯沒有拉花的黑咖啡，純粹的功能性飲品。緊隨其后的是林薇，她扎著清爽的高馬尾，坐下時順手將背包放在旁邊空椅上，隔絕了鄰座可能的打擾。她點了一杯抹茶拿鐵，綠色漩渦在杯中緩緩旋轉。最后是趙銳，身形魁梧得不像個少年班出身的人，他沉默地拉開椅子，巨大的身軀幾乎填滿了剩余的空間，一杯加濃美式放在他面前，熱氣蒸騰。
“曾老師，您氣色不太好。”林薇的聲音很輕，帶著觀察者的敏銳，“是為了小磊他們？”
曾祥云喉頭一哽，苦意從舌尖蔓延到心底。他勉強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手指下意識地摳緊了那個舊搪瓷杯冰涼的杯壁。
“還能為什么？”他聲音沙啞，“你們…你們幾個在那邊，還好嗎？沒人為難你們吧？”渾濁的目光在三張年輕卻明顯透出疲憊的臉上逡巡，帶著小心翼翼的探詢，仿佛怕碰碎什么。
王哲端起黑咖啡，抿了一口，動作精準得如同調試儀器。“為難？談不上。”他放下杯子，鏡片后的目光冷靜得像手術刀，“陳工那套‘秩序之塔’邏輯框架，存在幾個關鍵路徑上的冗余。
我花了三天，重構了其中三個模塊的決策樹，把響應延遲壓縮了17%。現在，他讓我負責一部分優化代碼的review。”他語氣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實驗結果，
“當你能證明你的‘異常’能帶來效率提升，并且這種提升可以被量化、被納入他們的規則體系理解時，排斥會轉化為某種…有限度的容忍。”他用了“容忍”這個詞，精準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