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輕輕攪動著抹茶拿鐵,綠色的漩渦中心沉淀著細膩的粉末。“我負責一部分跨模態數據清洗。”她聲音柔和,卻條理分明,
“剛開始,他們扔過來的都是些邊緣的、低價值或者噪音極高的語料庫,像垃圾場。大概是想看我出丑,或者知難而退。”她頓了頓,唇角彎起一個極淡的、帶著點冷意的弧度,
“我把《文心雕龍》里‘神思’篇關于意象聯通的論述,轉化成了幾組非監督聚類算法的特征加權規則。
結果,從一堆中世紀煉金術文獻的混亂描述里,篩出了三條被埋沒的、與現代催化理論高度耦合的材料反應路徑。現在,他們開始主動把一些核心項目的歷史遺留‘臟數據’丟給我了。”
她的話語像她處理的算法一樣,將古老文論與現代計算邏輯進行了奇異的縫合。
趙銳一直沉默著,直到此刻才開口,聲音低沉渾厚,帶著一種金屬的質感:
“我負責壓力測試。他們的模擬環境參數太保守,像溫室里的花。”他端起那杯滾燙的美式,像喝水一樣灌了一大口,
“我直接接管了三臺物理服務器的底層權限,把負載推到極限閾值的115%,持續了六小時。燒了四個風扇,熔斷了一條供電線路。”他放下杯子,杯底在木桌上磕出沉悶的一聲。
“他們嚇壞了。但數據出來了,找到了三個架構上的單點脆弱性。現在,陳工讓我參與下一代測試平臺的硬件選型。”他看向曾祥云,
“有時候,你得先砸碎點什么,讓他們看到廢墟下的地基不穩,他們才會允許你參與重建。”他的方式簡單、粗暴、有效。
曾祥云聽著,舊搪瓷杯在他手中微微發顫。他們的“融入”,無一例外,都帶著傷痕和代價,是智慧、韌性甚至破壞力在冰冷規則壁壘上硬生生鑿出的縫隙。
他們沒有被同化,而是找到了在規則夾縫中展示自身“異常價值”的方式。
“老師…”林薇放下攪拌棒,看向曾祥云,眼神清澈而直接,“您今天找我們,是想問…怎么才能讓小磊、小峰他們,也能像我們這樣‘正常工作’下去,對吧?”
曾祥云猛地抬頭,渾濁的眼睛里瞬間涌起復雜的情緒,有被看穿的狼狽,更有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急切。他喉結滾動,艱難地點了點頭。
王哲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頂燈冷白的光。“曾老師,恕我直言,您的問題本身就有邏輯錯誤。‘正常工作’?”
他嘴角扯出一個極淡的、近乎嘲諷的弧度,并非針對曾祥云,而是針對這個詞語本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