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似乎也變得焦躁,不再只是輕輕翻紙,而是猛地掀起趙亦安腳邊幾張稿紙!
紙張打著旋飛起,懸在半空。
就在這一瞬間,曾祥云瞥見了異常!
被風掀起的稿紙背面,在窗外透進來的陽光下,顯露出截然不同的內容!不再是正面那些工整的批注,而是用極細的筆觸畫的草圖——復雜的線條相互纏繞、轉折,形成令人眼花繚亂的網狀結構,像某種生長的藤蔓,又像纏繞的絲線,在紙頁翻轉時一閃而過。
這種風格!曾祥云的心跳漏了一拍!這絕不是趙亦安平時簡潔明了的風格!這帶著混沌感的線條,和他記憶里某個同樣把條理與隨性糅合到極致的人留下的草稿,竟有七八分相似!
是巧合嗎?
“啪嗒!”
稿紙落回高臺,蓋住了那驚鴻一瞥的圖景。一切仿佛從未發生。趙亦安的手指已經放松,恢復了慣常的姿勢,剛才的緊繃像錯覺。只有曾祥云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一股莫名的情緒順著脊椎爬上來。
“哈……哈哈……”一聲干澀的笑響起。
是陳舟。他低著頭,肩膀微微聳動,發出神經質的笑聲。他不看掌心的碎片,也不看畫布上的紅痕,更不理會高臺上的趙亦安。他的目光死死盯著自己手腕上那塊舊手表,表帶邊緣已經磨得發亮,此刻指針正不知為何微微顫抖。
“拼起來?用這些破爛拼起來?”陳舟猛地抬頭,眼里燃著近乎崩潰的火焰,混著憤怒和孤注一擲的執拗。他臉上的肌肉扭曲著,汗水浸濕了額發,貼在蒼白的皮膚上,像頭走投無路的困獸。他猛地將另一只手拍在旁邊的木桌上,震得桌上的顏料管嗡嗡作響。
“好!你要看拼起來是吧?”他聲音嘶啞,帶著不顧一切的狠勁,“我就讓你看!看個夠!”
他不再猶豫,像個豁出去的賭徒,抓起掌心里那些冰冷的碎片,狠狠按在桌上的電路板殘骸上!
“陳舟!別亂來!”曾祥云的警告脫口而出,帶著從未有過的急切。
已經晚了。
就在碎片接觸到電路板的瞬間,陳舟像是被自己的沖動驚到,猛地松開手。或許是用力太猛,桌上的一個玻璃顏料瓶被帶得滾落,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那聲音像個信號。
林小滿身前的畫布突然晃了一下,大概是穿堂風掃過。那些尚未干透的顏料,在畫布震動中簌簌落下細小的粉末,混著空氣里的塵埃,在陽光照射下緩緩飛舞。
大塊的鈷藍、赭石、猩紅顏料碎屑,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托著,在畫布前方半米處緩緩浮動。光線在這些細小的顏料顆粒上折射,閃著細碎的光,映照得它們如同無數微小的星辰,在安靜的工作室里,劃出轉瞬即逝的軌跡。
陳舟愣住了,曾祥云也沒再說話。高臺上的趙亦安微微前傾身體,目光追隨著那些浮動的顏料顆粒,一直落到陳舟攤開的掌心——那里,那些冰冷的碎片正靜靜躺著,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工作室里的空氣,好像突然變得不一樣了,剛才的緊繃和對峙悄然散去,只剩下一種莫名的默契,在三個人和一幅畫之間慢慢流淌。
曾祥云的目光緩緩掃過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