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東會議窒息的硝煙仿佛還黏在曾慶陽的喉嚨里。他像一具被抽空了骨架的皮囊,癱在那張能吞噬一切的巨大沙發中。
昂貴真皮的觸感冰涼刺骨,透過西裝滲進皮膚,一直凍到骨髓深處。馬蕓最后那聲摔門的巨響,還在他耳膜深處嗡嗡震蕩,余音不絕。
反擊?曾慶陽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馬董雷霆萬鈞的意志,撞在孫明義那張金絲眼鏡后深不可測的臉、陳航推諉技術風險的冰冷話語、林董那副斤斤計較的精明算盤上,瞬間碎成了齏粉。
會議桌旁那些閃爍的眼神、低語的算計,像無數根細針,把他最后一點殘存的希望扎得千瘡百孔。
不是擋不住劉強,而是連并肩站在一起面對劉強都做不到!一盤散沙,各自心懷鬼胎,只等著被京西快送的鐵蹄挨個碾碎。
深淵就在腳下,冰冷的氣息絲絲縷縷纏繞上來,勒緊了他的脖子。
刺耳的鈴聲猛地撕破了辦公室死一般的寂靜,像一把生銹的鋸子在神經上反復拉扯。曾慶陽渾身一顫,驚懼的目光投向震動的手機屏幕——“徐為正”。這三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手指痙攣。
他不想接。只想把自己更深地埋進沙發里,讓這令人窒息的黑暗徹底吞噬。
但鈴聲固執地響著,一遍又一遍,帶著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瘋狂。曾慶陽終于像被抽了一鞭子,猛地伸出手,指尖顫抖著劃過屏幕,把手機湊到耳邊。
“喂?徐總…”他的聲音干澀沙啞,像砂紙摩擦著喉嚨。
“曾慶陽!馬蕓那邊到底怎么回事?!”徐為正的咆哮瞬間炸開,幾乎要沖破聽筒。那聲音里混合著焦灼、憤怒,還有一絲被逼到懸崖邊的瘋狂,
“你們餓了吧外賣的股東會開完了?方案呢?!合作細節呢?!火燒眉毛了,你們還在磨蹭什么?!”
曾慶陽的心臟被這吼聲攥緊,猛地一縮。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一團浸透了冰水的棉絮死死堵住。
窗外的粼粼波光映在他失焦的瞳孔里,一片混沌。
他該怎么回答?說馬董的意志被股東們用“盡職調查”、“風險評估”、“利益分配”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輕松架空了?說所謂的聯盟還沒成型就在內部的算計里胎死腹中了?
“呃…徐總…”他艱難地擠出幾個字,每一個音節都帶著沉重的拖沓和猶豫,“股東會…剛剛結束…大家…大家的意見…還需要…還需要再深入討論一下…”
“討論?!”徐為正的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
“曾慶陽!你他媽跟我打什么官腔?!火燒到屁股了還討論?!深入?!深入到京西把我們的骨頭都啃干凈嗎?!劉強那條瘋狗,發布會上的耳光還不夠響?!他‘全員五險一金’的刀子已經捅進市場了!捅進我們的命脈了!再讓他站穩腳跟,別說餓了吧,我每團,還有你曾慶陽屁股底下那張椅子,全他媽得完蛋!”
曾慶陽被這劈頭蓋臉的狂怒砸得眼前發黑,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仿佛徐為正的唾沫星子能穿透電話線噴到他臉上。
“我…我知道…徐總…我知道形勢嚴峻…”他徒勞地辯解著,聲音虛弱得如同蚊蚋,“可是…股東們…他們有他們的顧慮…技術對接…資源估值…風險…”
“放屁!”徐為正粗暴地打斷他,喘息聲粗重得像一頭瀕死的困獸,“什么狗屁顧慮!都是借口!馬蕓呢?!馬蕓他什么態度?!他股東會上拍板了嗎?!他答應我的聯手反擊呢?!你讓他親自來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