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馬蕓的名字,曾慶陽臉上最后一點血色也褪盡了。他腦海中閃過馬蕓最后拍案而起、拂袖而去的暴怒身影,以及那扇在他身后摔出的、象征著權威崩塌的沉重悶響。
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和絕望,混合著一種近乎破罐子破摔的麻木感,猛地從心底翻涌上來,淹沒了那點殘存的恐懼。
“馬董…”曾慶陽的聲音忽然變了調,不再是之前的唯唯諾諾,反而帶上了一種奇異的、冰冷的平靜,甚至隱隱透出一絲嘲諷,“徐總,您覺得…現在找馬董…還有用嗎?”
電話那頭,徐為正狂暴的喘息聲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死寂,只有電流微弱的滋滋聲在背景里蔓延。
“你…你什么意思?”徐為正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危險的、難以置信的試探。
曾慶陽靠在冰冷的皮沙發上,望著天花板上造價不菲的、散發著柔和光暈的水晶吊燈。那光芒落在他空洞的眼底,卻映不出一絲暖意。
股東會上那些精明算計的臉孔,孫明義推眼鏡時嘴角那絲難以察覺的弧度,林董撥弄著手機時商人的冷漠…一幕幕清晰無比地閃過。他忽然覺得一切都荒謬得可笑。
“意思就是…”曾慶陽的嘴角慢慢向上扯開,形成一個毫無溫度、近乎詭異的笑容,冰冷的話語清晰地、一字一頓地砸進聽筒,“今天的股東會,從頭到尾,就是個笑話。馬董想聯手?想抱團取暖?想集中火力?哈…徐總,您猜怎么著?”
他停頓了一下,享受著電話那頭死一般的寂靜帶來的、病態的片刻掌控感。
“我們餓了吧股東之一,那位德高望重的孫明義孫董…他老人家,恐怕早就坐在劉強那條船上了!”
曾慶陽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快意,像是在親手撕開一道早已化膿的傷口,
“他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喝著茶,輕輕巧巧幾句話,‘盡職調查’、‘風險太大’…就把馬董掀桌子的決心給摁死了!會議桌上,一半的人跟著他打太極,談技術風險,談利益分配…談他媽的頭!他們根本不想聯手!他們只想看著我們死!看著你徐總的每團死!看著餓了吧死!”
“放屁!曾慶陽你胡說八道!”徐為正的怒吼再次炸響,但這一次,聲音里裹挾的不再是純粹的憤怒,而是摻雜了無法抑制的驚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孫明義?他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曾慶陽冷笑著打斷他,那笑聲在空曠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瘆人,
“您徐總也是老,江湖了,真當劉強那瘋子只會掀桌子砸飯碗?他背后那把看不見的刀子,早就捅進來了!捅在你我之間,捅在股東會的圓桌上!找馬董?他現在除了拍桌子罵娘,還能做什么?
他連自己家里這攤爛泥都糊不上墻了!徐總,醒醒吧!聯盟?合作?對付京西?省省吧!我們…都他媽被賣了!”
最后幾個字,曾慶陽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瘋狂。吼完,一股巨大的虛脫感瞬間攫住了他。
他不再給徐為正任何咆哮或質問的機會,手指帶著一種解脫般的決絕,狠狠戳向屏幕上的紅色掛斷圖標。
“嘟…嘟…嘟…”
忙音,空洞而單調地響起,像敲在棺材板上的最后幾顆釘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