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老人經常問他的問題,柯白幾乎能背出標準答案:“方盤象地,圓子法天,取天圓地方之意。”
“不錯,天圓地方。”聶九段的手指在天元上的黑子周圍畫了一個圈,“圍棋不僅僅是計算,更是對宇宙的理解。
我們下出的每一手棋,都是在天地之間尋找平衡。而這個‘小藍’,它可能比任何人類都更懂得計算,但它懂得什么是‘天地’嗎?懂得什么是‘平衡’嗎?”
柯白沉默了片刻。窗外的雨聲漸大,敲打著玻璃窗,發出細密而急促的聲響。
“老師,我明白您的意思。”他最終說道,“但時代不同了。我們不能再固守那些玄而又玄的理論。圍棋說到底是勝負的藝術,而勝利,來自于絕對的實力。”
聶九段看著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有驕傲,有擔憂,更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憐憫。
“我年輕時,也曾像你一樣自信。”老人的聲音幾不可聞,“直到我輸給了太陽國的木谷實九段。那盤棋,我本以為自己必勝,卻在官子階段被他一招‘鬼手’逆轉。你知道我輸在哪里嗎?”
柯白沒有回答。這個故事他聽過很多次,但今晚,在這個雨夜,它似乎有了不同的分量。
“我輸在太過相信自己的判斷,而忽視了棋盤上那些細微的變化。”聶九段自問自答,“圍棋最可怕的不是強大的對手,而是自以為是的內心。”
柯白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老師,謝謝您的提醒。但我必須保持這種自信,否則明天我連一成的勝算都沒有。我會慎重對待每一步棋,但我不會畏懼。人類棋手延續千年的智慧,不該在我們這一代終結。”
聶九段知道再說無益。他默默地從懷中取出一個褪了色的錦囊,遞給柯白。
“這是你師祖在我第一次參加世界大賽前給我的。”老人說,“里面是一枚古棋子,據說是大國手黃月天用過的。帶著它吧,也許能給你帶來好運。”
柯白接過錦囊,感受到其中那枚棋子冰涼的觸感。他本想拒絕這種“迷信”,但看到老師眼中的期盼,還是輕輕點頭,將錦囊放入口袋。
“謝謝老師,我會的。”
聶九段目送柯白離開,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雨聲依舊,老人獨自坐在棋盤前,久久未動。
第二天,京都的天空意外放晴,陽光穿透云層,灑在剛剛蘇醒的城市上。“蒼穹之星”體育館周圍早已人山人海,來自世界各地的記者、棋迷和好奇的圍觀者將這里圍得水泄不通。
柯白的車隊抵達時,人群中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他身著定制的深灰色中山裝,領口繡著精致的云紋,整個人看起來精神飽滿,神采飛揚。
在安保人員的護送下,他穿過人群,走向體育館東側臨時搭建的媒體采訪區。數百名記者早已等候多時,長槍短炮在他出現的那一刻齊刷刷地對準了他。
“柯白九段,您對今天比賽的信心如何?”一位太陽國記者首先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