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潑墨般浸透梧桐落青石板路時,冬日第一片雪花擦著酒幌邊緣飄落,恰似天宮仙女失手跌碎的玉屑。
“這樣我有信心,最多再過半個月,我就能嘗試著沖擊四境融元了。”
酒鋪之內,丁寧隨手抖落粘在粗布袖口的炭灰,仰頭望著夜空中朦朧的明月,如是說道。
“半個月?從三境到四境,就算是借助了諸多靈釀之力,這樣的速度也有些太快了吧……根基不穩可是修行大忌,藥氣沉積體內,會對將來的元氣感悟都有影響……”
長孫淺雪用懷疑的目光仔細打量著對方,心中亦是若有所思。
她這些天也不乏飲用此類靈釀,很清楚這些“太虛種玉訣”的衍生品固然神妙無方,可終究只是外力,沒法真正提升修行者在境界上的感悟。
簡單的來說,讓某些天賦尋常的年輕修行者也服用靈釀,雖說同樣可以讓他的煉氣速度暴漲十數倍、數十倍不止,可關鍵的小境界、大境界關隘,卻仍是需要憑借自身的努力和悟性去沖破。
而丁寧卻似乎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困擾,從二境到三境,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就仿佛……他早就已經經歷過這一切,知曉所有的關卡和難點。
只需要按照既定的路線去走,就能水到渠成地晉入下一個境界。
這不禁讓長孫淺雪開始重新思考起了丁寧的真實身份,對方是否只是“那個人”留下的弟子傳人,還是另有更加深不可測的隱秘?抑或,他根本就是“那個人”的轉世重生?
念及于此,她亦是無意間流露出了一絲冰冷的殺意,自己離家出走之際,公孫家被屠滅,無論如何,“那個人”都與之脫不了干系。
自己決心要殺了元武、鄭袖為“那個人”復仇,并不等同于她就能完全放下這段血海深仇。
能跟“那個人”的弟子看似和諧地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也只是因為她相當清楚,自己想要報仇,就絕對離不開眼前少年的幫助,更何況,丁寧也的確沒做出過任何對不起她的事情。
目前來看,雙方并無任何的利益沖突,反而能在修行上互相幫襯。
可假如丁寧真的就是“那個人”的轉世……長孫淺雪抿了抿嘴唇,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像現在這樣,與對方平靜地相處下去。
這樣的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逝,長孫淺雪很快就收斂起了自身的殺意,輕聲道:
“總之,你還是要小心一些,過猶不及。有空閑的時候,就去向趙青請教些‘太虛種玉訣’的玄妙,看看有無更為穩妥的精煉藥力之法……”
丁寧自然也感受到了身旁女子剛才的情緒波動,心中不由微嘆,知曉對方恐怕是又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過往,面上卻是絲毫不顯。
他恍若未覺般拈起炭鉗,撥弄著爐膛里噼啪炸響的木柴赤焰,笑著點頭道:
“放心,我有分寸的。趙前輩那邊,待我今晚穩固了境界,就會去尋她。”
“太虛種玉訣的第六重至第七重,有著極重大的質變,便是以我的眼界見識,都未必能完美把控,有了她的指點,想必能少走許多彎路。”
“接下來,你還有什么打算?”長孫淺雪深吸了一口氣,強行按捺下翻滾的思緒,沉聲問道。
丁寧握著火鉗的手懸在半空,鐵器尖端凝著的赤紅星子正巧墜入陶罐藥渣,激起點點磷火般的藍焰,他凝視著罐中明滅的光斑:“修煉,然后等著元武、鄭袖,以及趙前輩的下一步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