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胥喉頭滾動著腥甜,眼角瞥見窗外玄甲緹騎已將倉廩團團圍住。
他太清楚蒙衍的手段——對方三年前在云中追查毒丹案時,曾把數名陳國舊公族綁在蒸汽車里逼供,直到骨肉分離還能保持神智清醒。
“丁零人的駝隊……每月朔日經居延海西口……”
他顫抖著從袖袋摸出骨制密碼筒,筒身陰刻的螺旋紋正是大月氏商團通用的密語:“這是下官與丁零敕勒部薩滿的通信密鑰,可調動漠北十三處補給點。”
“至于走私的線路,延伸至河西走廊的,共有北海線、金山線、火獄線三條,貨品分為五等十八級,包括色雷斯角斗士、烏拉爾馴鹿人、馬薩革泰女巫、高盧鐵匠、努比亞采珠奴等等,甲等貨需用托勒密王朝煉制的鎖魂鏈禁錮……”
蒙衍接過骨筒時,指腹在筒底暗格輕輕一叩,三粒血髓玉滾落掌心——這種產自蔥嶺以西的寶石,正是丁零貴族常見的信物。
他抬腳碾碎王胥的膝蓋,聽著骨骼碎裂聲笑道:“公大夫果然深諳《秦律》,私通外族當烹殺,不過本官需要你活著走完河西道。”
廨舍外忽然傳來駝鈴清響,十二頭白峰駝踏破礦場煙塵。為首駝轎垂落的牦牛氈簾掀起時,方圓數百丈的漫天飛雪竟凝滯半空。
在十數名月氏、塞種胡商的簇擁下,丁零老薩滿支迦羅身披雪貂大氅,眼眶里嵌著的貓眼石隨光線變幻深淺,脖頸間懸掛的黃金狼髀骨與不知從哪掠來的秦軍符節,互相碰撞出金石之音。
“蒙大人來得比鷹隼還快。這枚棋子既已無用,不如送予我族祭天……”
他的雅言帶著草原腔調,枯枝般的手指劃過王胥癱軟的身軀,目光卻望向了蒙衍后方一名不起眼的中年緹騎:“說起來,此行真正的主事人,應該是閣下吧?”
蒙衍揮袖震開試圖搶奪王胥的丁零武士,大踏步向前,替那位隨手脫下玄甲、露出身著土黃色襟袍的皇后使者讓出了道路。
一名已入七境搬山的宗師,縱然只是外族,也需得讓同等階的強者來對話。
早就被趙青“奪舍”、特地委派過來,主持新販奴路線開拓、亦將此事充作忠誠度考驗的鄭立人,無疑將成為接下來談判的主導者。
更具體的說,這是鄭袖招攬培養高等階手下時,最常見的通過即重用手段,而邊上的巡察尉蒙衍,雖說看似是蒙侯府的派系,可實際上,亦算是皇后在外收買的眼線。
名義上好像有些獨立開府意味的大秦十三侯,在獲取這些權柄的同時,自然也得接受部分元武、鄭袖安插的人手,讓不少本家人全心投效。
因此,在知情者的眼中,蒙衍應該稱得上是此行監控中的明線,真正的暗線,恐怕是名實力已超過初入七境的宗師,卻是從頭到尾均未出現。
不得不提,在膽之身神附身了有一段日子后,“鄭立人”確實順利邁入了七境,可卻又出現了某種相對上的困境:因該修為純由趙青本命元氣的法則來維系,一旦脫離退出,就會半永久性的跌境。
看上去,這也算得上是一種有趣的狀態,讓她對該階段的特質有了更根本的了解。
……
當丁零薩滿的駝隊與蒙衍部屬對峙時,山腳礦洞的巖壁轟然炸裂,暗渠中奔涌的陰河水倒灌進巷道,和蒸騰著的硫磺味霧氣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