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明亮的燈光與香噴噴的飯菜,回應蓮目的只有刺鼻的酒味和一聲高過一聲的打鼾。在媽媽和外面的人跑掉之后,家里的樣子就成了一幕固定的舞臺劇。無論什么時候都是同樣的景象。
熟練的打開廚房的燈,將書包晾在通風的窗口下。冰箱里剩下的味噌和洋蔥大概還能夠煮上一碗湯,將中午特意留下來的學校面包撕開包裝。趁著湯變熱之前墊墊肚子。
這樣的日子….
好無聊啊
酸楚填滿了鼻腔,或許是因為剛剛切了洋蔥的緣故,蓮目忍不住淚水從臉頰滑過。
隨手抹了抹眼睛,將泡得發脹的作業本取出。還好都是印刷的字跡不影響閱讀
【請以"今天的幸運和不幸"寫一篇繪圖日記】
什么是幸運,什么是不幸。蓮目抱起了腦袋,如果一個人從出生開始就是一成不變的糟糕,那他的確不知道這兩者之間區別。
今天的不幸是什么?是因為在被打的時候多看了大木一眼,被他多踢了一腳;還是被佐見“請求”替她嘗嘗草莓橡皮是不是真是草莓做的?...猶豫了半天,蓮目還是留下了一片空白,反正不管寫什么,最后也會被作業代表撕掉。
那么,今天的幸運是什么呢?
好像是家里的閣樓比較高吧,聽說要是從高的地方跳下去,人會在感受到疼痛的一瞬間死去。
真好啊,蓮目抬頭望向了天花板,揉了揉腹下的傷口。要不今晚就試一試吧。
一種奇怪的念頭在腦海里瘋漲,他正要向樓梯走去,門鈴響了
那是扭轉命運的門鈴聲。
蓮目沒有置之不理,是因為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門外的某人,說不定是有什么急事找父親,雖然這種可能微乎其微,大概率是找錯了吧。
推開一絲縫隙,陽光擠進灰塵的居所。
門外站著一對母女,媽媽看起來和顏悅色,女兒則和自己差不多大
看似母親的女人自我介紹說是剛搬來隔壁的望月太太,躲在身后的女兒也探出半個身子。
半是好奇半是膽怯的介紹自己叫望月夏芽
沉默的點點頭,有些木訥地準備關門,卻在一瞬間對上了夏芽的眼睛,蓮目的身體仿佛被什么貫穿
那是一雙,有如山茶花,不,比山茶花還要漂亮的眼睛。他想。在那之前,他從未被什么東西的美麗吸引、感動過,也從不了解幸運的意義。然而這一瞬間,蓮目全都懂了。他似乎覺得能遇見對方,就是對幸運兩個字最好的注解。
蓮目早已記不清她們是怎么打招呼了,也記不清自己是如何回應的。只記得那股沉積在心底的難受一消而散和夏芽凝視他的明眸如何流轉、眨動。
原本一直灰黑色的世界也開始逐漸充滿了色彩,花是紅的,海是藍的,天空是青的。耳邊也不再是無止盡的嘲笑和謾罵,開始有了一句句溫柔的關懷
“沒事吧?”“唉?真的嗎?”“真好”“謝謝你”“你喜歡什么?”“水仙吧,大概”…
如同普通朋友之間的對話,在他聽來就是最高仙樂,因為彼此在不同的學校,蓮目往往需要在周邊晃蕩半個多小時,才能“恰巧”與放學歸來的望月夏芽碰上。即使不說話,只是相遇時的點點頭,對他而言都是堅持活過一天的褒獎。
如果能一直持續這樣的日子該有多好,如同虔誠的信徒,蓮目每天起床后第一件事都會向神明祈禱。
只是,神明似乎并不想就此導演一出少女拯救少年的戲碼。僅僅在一年后,望月夏芽就又搬家了。
“喂!蓮目,給我捏捏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