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了。”
她才真的有點沒話講了,轉了轉臉,“那――我可以去殺沈鳳鳴了吧”
黑衣男子微微變色。“你還是非殺他不可”
“我從來沒有說過不殺他,我――可以不跟你生氣,但可沒說能原諒了他,這是兩碼事,你總不會分不清”
“可是我們不是要去臨安么。在去臨安與殺他之間,你覺得殺了他更重要”他反問。
“兩件都重要,但他現在人就在徽州,我為什么又要放過”
“可是他不算是個惡人,我與他相處這一段時間,他幫過我很多,為人也――并非那么不堪,所以”
“那是你跟他的交情,和我沒關系啊顧君黎,你不要再說了好么好不容易氣平了,我可不想就這一件事,再跟你吵起來,沒完沒了的”
被她叫做顧君黎的黑衣男子沉默了下去。“好吧,我不跟你吵。”他半晌才低低地說著,語氣第一次沒克制自己此刻的疲累。
她才一下子驚覺過來,驚覺自己竟像一直在找個借口非要同他吵一架,好像不吵這一架,就失去了在他面前的存在感。
而他已經很累,只是沒說出來而已。
“算了。”她只好也低低地道。“這事情,明日再說吧。”
顧君黎點點頭。已經很晚,他便將她送回了房,只在臨離去前加了一句
“別的明日再說,不過你能不能記得,我已經不姓顧,下次別再叫我顧君黎了”
她一呆,還沒來得及作出什么回應,他已經掩上了她的房門,走了。
她當然知道顧這個姓于他早已是過去,可是“君黎”這個名字――只有這兩個字,喊起來卻終歸讓她覺得太親密了些。她有點羞于啟齒。
也許更重要的是,那個削去了姓的名字,是他出離這塵世的代號。離開了俗世的一切標記,她害怕,明日的他,又將重新回到那個他自己的世界。那個,她不能夠在的世界。甚至不用到明日。掩上了門,從此刻開始他們已經分隔。他回屋將會脫下黑衣,將會挽起頭發――所有世俗的標記盡皆抹去――他是“君黎”,是個沒有家,也不會為誰停留的游方道士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事實令她難過。就在他剛剛掩門離去時,她竟會有一種連自己也覺得匪夷所思的沖動,想猛然將門拉開,再對他說些什么――可是要說些什么呢她懵然倉皇。怎么我會有這樣的念頭,想將他留在此岸而非回去彼世若我真的不顧一切,他――會心有所感嗎
然而,時光已逝。她究竟膽怯了,倚著門,動也沒動一下。
夜愈深,她卻連燈都不敢點,只是沉默地坐著,來來回回地深索著那個從來不敢面對的自己。方才一瞬的怪異沖動已經過去,她慶幸自己沒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丟人的事情來,可是她真的可以不承認自己心里的想法嗎往后還會有千千萬萬個他也在場的瞬間,自己能一直克制著自己、逃避著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