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務之急,是要盡量將此詩的影響消弭。
于是,作為在場長者,韓昉起身為此事做出了結論,“方才那五言,乃是守謙酒后失智的游戲之作,恰好被路安侯聽了去,作不得真。爾等今日聽便聽了,不可外傳,知曉么”
最后一句,口吻嚴厲。
師長發話,還是有作用的錢程錦便是不爽,也只能遠遠看了陳初一眼,無奈應下。
有了這么一遭,場間氣氛不可扭轉的尷尬、冷清下來。
韓昉、董習雖還坐在位子上,但想起方才那首五言便覺一陣難堪。
倒是錢程錦等人仿佛是為了證明自己沒受到影響似的,故意大聲說笑以示老子依舊心情愉悅。
吳逸繁時不時湊到錢程錦耳邊說上兩句悄悄話,總會惹的后者哈哈一笑,再故意以不大、卻足夠陳初聽見的聲音討論著冒用他人之作,貽笑大方,欺世盜名之類。
陳初本來已經準備隨便找個理由離席回家,見此卻又安安穩穩的留了下來。
坐在錢程錦身旁的梅瑤姑娘,對金主擁躉口中的小人、年輕俊朗的路安侯頗為好奇
她是不太相信能作出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人,會是一名奸詐小人。
可眾多太學生都說他胸無點墨,那首青玉案元夕絕對有人幫他捉刀。
梅瑤原本不信,可今日這路安侯卻吟了柳川先生的五言無疑從側面印證了錢程錦等人的指控。
好奇之余,不由多向陳初那邊看了幾眼。
陳初似有所察,抬頭與梅瑤有一瞬視線交匯。
梅瑤又不是什么養在深閨的嬌羞女兒,早已可以熟稔應付各種場合。
被男子發覺自己在偷偷打量,卻也不慌,反而落落大方的笑了一笑,遙遙一禮。
陳初笑著回禮,端杯遙敬。
那錢程錦雖然故作輕松,實則被那首贈太學生錢程錦、吳逸繁搞的心煩意亂,注意力一直在陳初身上。
忽見對方向自己這邊舉杯,錢程錦不由錯愕。
噫這軍頭主動向我示好了
若是左近無人,錢程錦大約會端起杯子矜淺淺抿上一口,表示自己接受了陳初的道歉。
可今日當著這么多同窗的面,他才不會輕易原諒這無禮粗坯
便冷哼一聲,撇過頭去
可錢程錦并沒有收到意想中的同伴夸贊,坐在他左邊的吳逸繁反而一臉便秘似的悄悄拉了拉錢程錦的衣袖,示意他往右看。
錢程錦莫名其妙轉頭,這才發現身旁的梅瑤剛剛吃完一杯酒,以杯口朝下的方式向陳初表明自己已飲盡。
遠處的陳初,做了個相同的動作
男人笑的爽朗,女人笑的柔媚。
憑白給自己加戲的錢程錦見此不由大怒,轉頭低聲呵斥了梅瑤幾句。
那梅瑤沒想到錢公子會發這么大的火,不由委委屈屈的小聲解釋起來,伴隨著時而抹淚的動作,既溫順又惹人心疼,我見猶憐。
見此,錢程錦低低一嘆,又陪著笑臉好言哄勸起來。
看起來,錢公子被拿捏的死死的
遠處,陳初看的有趣,忽然道“阿瑜,幫我再拿一張宣紙來。”
說罷,卻不見身旁的人有所動作,陳初不由轉頭看了過去,“阿瑜”
卻見陳瑾瑜規規矩矩坐在位子上,眼皮微耷,兩腮稍鼓,一開口便帶了濃濃酸味,“叔叔讓梅大家幫你拿呀”
哎喲,還沒過門呢,就這么大的醋勁。
說歸說,陳瑾瑜還是拉著小臉幫陳初又取來一張紙。
場間氣氛冷淡,少有人走動,陳瑾瑜取紙的動作引來不少注視目光。
看到路安侯再次伏案疾書,許多人下意識緊張起來,唯恐他再作出一首辛辣尖酸的譏諷之詞。
陳瑾瑜方才不高興,自然是因為親眼看到了叔叔和那梅瑤眉來眼去,但此時的注意力已全部集中在陳初這首新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