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婳用了幾息稍一思索,明白了貓兒是在說,平民出身的皇后,會讓萬民更覺親切就如同貓兒自己,當年陳初僅靠蔡州一府之地,平定淮北流賊、入主東京,便少不了貓兒在水患時期幫他籠來的巨大民心。
便是后來鬧出了宣德門事件,整個士林敵視陳初,卻也未能在淮北地界帶起任何節奏。
那時,和災民同住數月、為將士們納鞋、趕制軍糧的貓兒,已化身了救苦救難的菩薩娘娘。
這份感情,自然而然會投射到陳初身上。
但這種事并非是只靠演便能演出來的,像阿瑜,會因為一個豁口破碗而猶豫不敢喝水,可貓兒可以卷起褲管踩在爛泥里為災民煮粥。
這便是出身底層帶來的天然親近。
聽了這些理由,蔡婳仍覺不夠充分,貓兒對她可算毫無保留了,繼續道:“除此外,還有一樁事咱們漸漸老了,四大農墾日后總要找年輕人接手吧?”
“你想將這產業交給未來的太子妃?”
“嗯只有沾了皇家名頭,旁人才不敢打田地的主意,以免你我百年之后,人亡政息,陛下這番心血被人蠶食”
這點蔡婳倒不懷疑.如今陛下尚在,某些小報上還不時叫喚兩聲,要求四大農墾將名下大楚半數耕地交給朝廷。
朝廷是誰?
朝廷還不是那幫文官的么.
若將耕地劃歸戶部,待陛下故去,不出三十年,耕地必然又會快速集中到某些人手中。
如今,大楚稅賦六成來源于商稅,隨著近年泉州市舶司肅清了南洋海匪、陳伯康在呂宋諸島站穩了腳跟,海外貿易為大楚帶來了豐裕財政。
可文官千百年來就愛吃獨食,他們若不能完全掌控財權,借此壓制武將和君權,就睡不好覺似得。
貓兒這是想培養接班人了,好在文官掌控的財權以外,繼續保留一條皇家財權。
這般情況下,太子妃的人選無論出自文武,都有隱患。
而沒有根基、且不會倒向文武任何一方的民間太子妃,便成了最穩妥的選擇。
蔡婳沒想到,貓兒竟為稷兒謀畫了這么遠,不由悠悠嘆道:“果真是父母為子女計之深遠呀可是你至今未和稷兒好好談過,怎知他和那唐小娘能成?”
“嗐!蔡姐姐今日這腦子怎這般不靈光?稷兒將此事說與玉儂,不正是想借玉儂之口說給你我聽么?他定是怕你我不同意,才以此做了試探”
“這小兔崽子,年紀不大,倒學會迂回作戰了!”
景陽門內、開寶寺旁。
申時剛過。
占地五十余畝、屋舍連片、古樹掩映下的大楚國立高等學堂內,鐺鐺鐺幾聲磬響后,安靜的學園內漸漸熱鬧起來。
雖男女同校,但放學時,男生女生各自結伴,也算涇渭分明。
少年人易餓,三年甲班沖出數名同窗,手抓碗筷,一路跑向飯堂。
不多時,幾人打了飯菜,邊說笑邊走向宿舍。
一名身材頎長、面容俊朗的男生,轉頭看了一眼身邊同窗的飯缸,見里面只有兩顆饅頭,不由分說將自己飯缸里的肉菜扒到對方碗里一半。
“繼哥兒,我吃不完,倆饅頭便飽了。”
連連揮手這人,站在一眾同窗里,顯得格格不入。
學堂里的學生,大多十七八歲,不論美丑,都自帶幾分書卷氣。
唯有這人,至少有二十四五歲了,且面色黢黑,身上還穿著初等學堂的校服、明顯有些小了。
看他這模樣,不像學子,倒更像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