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平轉過頭,眼窩中蓄滿淚水。
花素律見那憤怒哀傷的神情,與深深隱藏的殺意嘖嘖,這才是迫于無奈,受人轄制該有的表情
與剛來時那陣假哭比起,不說天差地別,也差不多了
“皇上”樂平垂下頭,似無力挽回的敗軍之將跪倒在地“子不教父之過。佳林成這個樣子,丟了皇家的顏面,是臣與駙馬教導之過失。”
花素律睥著樂平的頭頂,等樂平告饒。
“可臣只有這一個女兒,難免驕縱。若要她去為奴為妾,那是要臣與駙馬的命啊求皇上臣求皇上饒過佳林吧只要皇上饒了她,要臣做什么,臣都愿意”
花素律瞥眸“不是朕饒不饒的問題。這是律法規定的,沒有平妻,為妾就要為奴。”
“只要皇上您法外開恩,不會有人敢說什么的佳林是您的表妹,她骨子里流的血,有一半也是花家的啊”
薛佳林也涕淚橫流地爬到花素律面前,抓住她的裙擺搖晃。
“皇表姐,皇表姐。佳林知道錯了,佳林不該瞞著皇表姐偷偷嫁人。皇表姐,求您饒了佳林吧,我是您的表妹啊”
如薛佳林誠心認錯,花素律不是不能放過她,好好幫她安置。
可聽這番話,她何有知錯還在存意隱瞞
花素律不屑地冷哼,一腳踢開她,走到樂平面前,將樂平扶起。
“皇上”樂平淚眼蒙蒙,眼中盡是祈求。
花素律唇邊勾著極淡的笑意,悄聲對樂平道“姑母,您是忘了一件事啊”
樂平站起,面露不解。
花素律冷淡地笑了笑,為她解惑“雷霆雨露均是皇恩吶。”
樂平呼吸瞬而凝滯。
樂平今年四十上下,自幼養尊處優的她比起平常人,容貌要年輕很多。
但有花素律這個尚未滿二十周歲的年輕皇帝在眼前對比,她面上的紋路便顯得極其乍眼。
她的皺紋勾勒出她淺薄的歲月,饒是如此,她也經歷過更多寒暑,照理該比眼前這個年輕人更有氣勢威嚴才對。
可花素律站在她面前,目寸不移地與她對峙。
漸漸的,她落到下風
“姑母急吼吼來,想必是有人要狀告此事吧說不準,有關此事的文書,現在已經在司禮監了”
花素律不緊不慢低聲道“姑母想讓朕親自敲定此事,屆時有人再問,也不好再多說對吧”
花素律眼中冷寒,唇邊挑著沒有溫度的淺笑“您猜對了朕確不會朝令夕改。”
樂平聽這話,心中已是恨得想將花素律撕碎,將她連皮帶骨碾成粉末,挫骨揚灰
但面上,還得繼續裝可憐。
樂平淚珠流落,連成一條條珠線“皇上,臣已知錯,臣并非要皇上為難,公然違背新律。臣只是想求皇上,不要讓佳林嫁人做妾,為奴為婢。她是臣的心肝骨肉啊”
花素律眸中沉疑一瞬,開口道“原來如此那姑母方才所言,做什么都愿意,可是真的”
樂平遲疑地點下頭,惙泣道“臣愿意,只是不知皇上,要臣做什么”
“也不要姑母什么。”花素律收回手,走到薛佳林身邊繞了繞“姑母可還記得宮里的規矩”
她抬眼對樂平道“宮中女官為任滿一年,便可脫離奴籍。讓薛佳林入宮,任滿出宮,她就是平常人了”
樂平呆滯住,還沒說話,薛佳林搶先道“入宮我不要,我不要入宮做女官”
“哦”花素律背過身“既這樣,那便安生去做馮玉修的妾和奴婢吧不過他已入獄,來日若查出什么”
花素律止住話,由眾人亂想。
薛佳林壞且蠢,反應不過。
但她母親,樂平。
可不是如她一樣的蠢貨,立即知道皇上在暗示什么
若是馮玉修被查出什么要處死,薛佳林作為妾,是要同罪陪死
可要女兒做女官,也是當女婢伺候人,樂平還是不甘心。
宮里有多少人,就有多少污糟事。但話說回來,她好歹還是大長公主,想來也不會有人為難她的女兒。
佳林是皇親,在宮為婢,應也是做個樣子,沒人敢真讓她做什么,甚至開罪。如此,總好過出去人人欺辱,還要給那姓馮的畜生陪死
樂平緊道“皇上您不要聽佳林亂言,她年紀小不懂事,不知深淺”
花素律聞言,偷露出個意料之中的笑,瞬而又冷下來。
她轉面冷硬地對樂平道“姑母想通了,但似是有人想不通朕看還是算了吧”
“不。”樂平急道。
她看看一臉無措,驚慌失色的薛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