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榮心中主將人選正是侯云策和王景,范質主張用王景,而他傾向于用侯云策。黑雕軍渭水之戰,打得著實漂亮,完全可以和楊光義奇襲清流關之戰相提并論。王景用兵沉穩,卻趨于保守,絕對打不出渭水之戰這樣的經典戰例。
侯云策主動求戰,林榮大喜,道:“眾位意見甚合朕意,軍情緊急,這里就不多議了,朕任命雄勝軍節度使侯云策為西北面行營都招討使,以鳳翔軍節度使王景為西北面行營都監,統率黑雕軍、頒州軍、鳳翔軍、延州軍和涇州軍,務必殲滅膽敢進犯大林的黨項人。”
宣布完任命,林榮對張美道:“判三司張美立刻著手籌集軍餉糧草,不得稍有延誤。”
就在侯云策起床晨煉之時,錢向南也起床到院中散步,這是他在黑雕軍營形成的習慣。月亮還斜斜地懸掛在半空中,張家大院現在是軍情營在大梁城秘密據點,錢向南作為軍情營最高長官,也就是這個大院子的主人。
清晨院子是那么寂靜,各種不知名的蟲子在花園中地小池塘、草叢、大樹和圍墻的角落里歌唱,卻越發顯出院子的安靜。錢向南隨意地在院子里四處走動,當他走過下人季七的房間時,聽到季七發出了震耳欲聾呼嚕聲。季七是張家大院的總管,身高體肥,卻偏偏一幅尖嗓子,錢向南想到瘦小的季李氏,心中一樂。季李氏怕只有季七地三分之一,兩人配在一起,十分滑稽。
錢向南在院中隨意地走了數圈后,天色才朦朧亮。他站在一株大樹下,折斷一節樹枝,一節一節往小池塘里扔,水面出現了一個又一個漣漪,十幾尾饞嘴小魚飛快浮出水面,用嘴角去捅小樹枝。此時,張家大院從沉睡中復活,洗臉聲、劈柴聲、燒火聲和練武的嘿嘿聲,在各個角落響起。
錢向南把最后一節樹枝也扔到水里,轉身向主院走去。剛轉過身,一個女子輕聲“啊”了一聲,似是受了驚嚇,手里拿著的小碗摔落在地。
富鞏買了十幾名獲罪官員的女眷藏在張家大院。這是他的特殊愛好。錢向南進到張家大院后,為安排這些女子頗費一番腦筋,張家大院是軍情營在大梁辦公地點,這些人留在這里顯然不合適,但是這些嬌滴滴女眷十分可憐,父親或丈夫獲罪后,受到牽連,由貴婦淪為了官妓。自從淪落為官妓,她們娘家也不認她們,這些可憐女子其實是無家可歸或是有家難回。
趙英兒時好朋友也曾因父親獲罪而淪為官妓,成為官妓不久就懸了梁。兒時女友的遭遇讓趙英刻骨銘心,得知張家大院有十幾名獲罪官員女眷之后,動了惻隱之心。她決定有家可回的女眷一律放回家,實在無家可歸的女眷則送到鄭州侯府去。
錢向南驚奇在問:“你是誰?”
那女人衣著儉樸,五官卻頗為清秀,她出于對男人恐懼,并沒有看錢向南,低著頭答道:“小女子竹珊。”
錢向南愣了一下,他道:“你是宋州巡檢供奉官、副都知竹奉璘的女兒?”
竹珊這才抬頭看了錢向南一眼,吃驚地道:“錢明府,是你?”
宋州巡檢供奉官、副都知竹奉璘曾在鄭州任過官職,和錢向南曾是同僚,兩人關系不錯,也曾經互相走動過,竹奉璘調到宋州之后,因相距甚遠,就少了來往。誰也沒有想到,顯得元年九月,竹奉璘會犯事致死,天真無邪地竹珊竟然淪為了官妓。
錢向南有些吃驚道:“你怎么還沒有走?”
竹珊表情變了幾變,由最初的驚喜變成了羞愧,又由羞愧變為了悲傷,抽泣道:“父親死了,我沒有家,家族容我不下。”
竹珊平素最愛小魚,每天都會尋些面粒,到小池塘邊去喂這些自由自在的小魚兒。這幾天,看著一起落難的女眷被接走數人,竹珊暗自以淚洗面天剛亮,心煩意亂的竹珊又拿了一小碗面粒來喂這些小魚,不料在池塘邊遇到父親故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