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時至今日都認為秦始皇是對的,男人就該出去打仗,回到家里成天種地算怎么回事。寧可死在戰場上,也不要死在田地里。
秦國人,有相當一批人被戰爭、被制度教育的思維有些激進。
一切的一切,扶蘇都了解,都知道。
他做過一切的準備。
但是,等到趙嬰親口問出這個話題的時候,扶蘇還是忍不住怒火從小腹處升起。
扶蘇質問道:“哪有一個國家的子民,淪落到了要教唆民眾去殺人,拿著別人的人頭晉升爵位的地步,然后還敢自稱這個國家是強國呢?”
這番話,像是鍾聲一樣,狠狠地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
趙嬰不說話了。
王綰聽得心頭一顫,望著座上年輕的男人,目光幽邃。
他忽然意識到,他該退幕了。
因為時代變了,又變了。
時代是屬于扶蘇這幫年輕人的了,而他的那一套思維,已經不管用了。
大秦帝國,找到了最合適的主人。
只有扶蘇明白他的出口在哪里。
事實上,在過去王綰就一直對大秦帝國的未來感到迷惘。
這個新誕生的帝國,新建立的朝代,按照某些歷史規律,它應當還有少說幾百年的壽命。
固然曾經王綰為嬴政的執政風格感到擔憂,但是扶蘇繼位后,他一再地消除了這種擔憂;可是對于未來,他始終感到迷茫。
只有今天,扶蘇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一直苦苦為天下尋找一條道路的他,忽然間仿佛撥開了重重的云霧,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何止是王綰啊,蒙氏兄弟、繚、張蒼、蕭何、陳平、馮去疾、趙佗、趙嬰、李信,一干人等都在扶蘇的問題羞愧地低下了頭。
“奴役壓迫民眾的國家,還能算得上是強大的國家嗎?”
扶蘇繼續問著臣子們。
從六國而來的上卿鄭國、繚、茅焦,此時此刻,他們的眼中都是對扶蘇的敬重。
有些話,從一個無權無勢的人口中說出來,會讓人感到縹緲,感到幸福距離他們很遙遠。
而這些話,從大秦帝國的至高權力擁有者口中說出來,情況就會變得不一樣。
每個人的心頭都是一震。
那層層的烏云之下,經年的陰霾之中,重重的迷霧里,終于有一束巨大的光照射了進來,照射到了咸陽宮的大政殿。
那一刻,懸掛在章臺宮門口前的【文成武德】四個字在太陽的光射下是那么的耀眼。
這個世界,永遠都需要文科生。
因為文科生能夠指明方向!
是的,扶蘇他做到了。
大臣們開始唯唯諾諾了。
趙嬰臉色發青,他低著頭望向馮劫。
馮劫也不說話了,腮幫子鼓得老高。他的父親馮去疾在最前面坐著,雙手微微有些顫抖。
他沒想到,年輕脾氣暴躁的扶蘇會選擇在面對他的事情上選擇包容。
他也沒想到,年輕的皇帝在群臣的質問面前,會選擇問這樣的問題。
皇帝這么問,其實不是在說國,不是在說它自己的利益,而是質問大臣們,他們這一批人在這個時代到底要怎么制定政策。
難道說,還要用過去那種法子嗎?
身為丞相,馮去疾知道作為帝國的左丞相,他的一個決定將影響秦國起碼五十年。
馮去疾,他并不是老糊涂。誰對誰錯,誰是誰非,他心里清清楚楚。
站在這樣的位置,他的每一個決定,都影響著無數人,以及這個民族的未來,中華的未來。
皇帝竟然這么說了,他這個做丞相的,還能做什么呢?
于是乎,出乎眾人意料的,馮去疾持著玉圭對扶蘇說,“陛下所問,正是臣之所惑。我大秦帝國固然開國已有六年,可是實際上還是延續了戰國的體制,使用周朝的禮儀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