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臨時住所時,魅羽的懷里已揣了三本書。除了那本圖畫書外,還有一本介紹弓弩制造的,第三本竟然是用人間的文字寫的。她當時無暇細看,就收了起來。
眾人聚在一起吃了頓簡單的晚飯,便步行去附近矮坡上的一座殿堂參加集會。夭茲人在地獄留下的建筑風格大都比較簡易誰都不會花心思在沒打算久住的臨時住宅上。這座廢棄的殿堂卻十分不同。
大致說來是個橢圓形的石土建筑,但周身各處樓閣尖塔林立,設計風格相當繁復。幾乎每一面墻都是弧形的,數不清的門窗外側每個都配有一對雕花的石柱。魅羽的直覺告訴她,這座殿堂多半有一定宗教意義和功能,所以建造的時候才不敢馬虎和不敬。
看樣子這次每個分隊都派了不少人來。魅羽和張羿夫婦隨著人流入內。小川難得被父親抱著,肉嘟嘟的臉貼在他肩頭上東張西望。
進門后是個能容千人的廳堂,椅子沿弧形一排排被固定在地上。正前方有個高臺,上面擺了張桌子。桌面上支著已故大統領的畫像,點著兩只蠟燭。
高臺后方的墻壁上是副巨大的彩色壁畫。畫里面有很多人。有巨人有矮人,各種人物喜怒哀樂不一而同。有船有飛輦,有陌
生的星空和奇怪的云。不知為何,讓她想起了陌巖禪房里那副有關濁降日的畫,雖然畫風差別很大。
魅羽一行找地方坐好后,眾人還在陸續就座。她從懷里掏出兩張紙和一只細炭筆。她之前已經和張羿夫婦溝通過,確定了這次演講的基本構思和主題,并在來時的馬車里打了個稿,給張羿。
但那時還未接觸過分隊外的人。此刻親臨現場,估摸著琴鶴也會出來發言,這份稿肯定要有即興修改和補充的地方。
不料集會還未開始,張羿突然咳嗦個不停。藍珺從他懷里接過小川,憂慮地問“你怎么了要不要我去弄點兒水來”
張羿俯在她耳邊,勉強說了兩句話。藍珺的臉刷地白了,咬著嘴唇,肩膀微微顫抖。
“怎么了,珺姐”魅羽問。
“一幫無恥小人怕我丈夫出來競選,竟然在他飯里下了藥,讓他說不出話來。”
藍珺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前方已有若干人回頭張望。
魅羽想了想,沒吭聲,只是收起了紙筆。心道你們這幫人可是自找的本來她還擔心張羿不能靈活應變,這下好了,剛好給了她機會讓這幫人敗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集會開始后,先是由大統領的中年助理上臺,念了番悼詞,眾人起立為大統領默哀。跟著上臺的是大統領的幾個知己好友,年齡都已經不小了。回憶了同大統領一起并肩作戰或日常生活的一些往事,眾人聽得潸然淚下。
接著助理宣布,今日參加競選下屆統領的,有四個分隊的隊長。這當中包括第十七分隊的隊長琴鶴,和五十一分隊的張羿。
正如張羿先前所說,兩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哥這次都沒露面。頭兩個上臺發言
的,一看就是被拉來充數陪跑的。照著稿子念不說,講的盡是些我們大家要團結一致啊、英勇無畏啊之類的陳詞濫調。臺下的掌聲也都是禮貌性的。
輪到琴鶴上臺了。魅羽兩天前初次聽到這個名字時,將此人想象成了一個眉目陰柔、身材皙長的小白臉。誰知今日一見,竟然是黝黑結實、動感十足的類型。個子不高,一頭黑硬的短發讓人想起三個月沒理發的和尚。
“十年前的今天,我還是一個在地獄中幸福生活的小孩。”
琴鶴喜歡在臺上邊講邊來回走。他的嗓音有點沙啞,但一開口魅羽便不得不承認,確實是個說話有煽動力的領導型人才。
只不過在魅羽熟悉的口音里,“小孩”二字通常帶著兒化音。這人的“孩”卻和“還”以及“海”的發音那樣,完全沒有兒化音,不知是哪里的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