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少爺此言一出,大家臉上頓顯出尷尬之色。余柄魁摸摸光頭,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只有蕭必武面色不改,呼嚕呼嚕的抽了幾口煙,噴出一股白煙,將手一揮:
“這些都是贗品,大家都心知肚明,自也不必多說。”
顧風麟瞇著眼說:“余兄弟,你一下子掏出這么多杯具,做的是地攤批發買賣,想來你擺明了是要賣仿品。可大家圍坐在一起,彭少爺難免要一視同仁,這可連累了我的馬踏紅蓮和紫金鑲珠寶鏡……”語氣頗有埋怨之意。
余柄魁一愕,反應過來,又是哈哈大笑:“你那兩個玩意要是真的,我余柄魁就是閹人。”
顧風麟急道:“我的馬踏紅蓮……”
“好了,”蕭必武打斷他,“其實這些東西如是真的,一件便價值連城,十幾件突然聚堆在眼前,哪有這等好事。它們均系仿造,咱們各人心中有數,古董古玩本身離不了贗品,圖的就是個喜好,奔的就是個雅興,只是沒想到彭少爺這么直接當面一語揭穿。但挑明了說吧,彭少爺明知各位帶的是贗品,仍誠邀各位前來,就是因為各位的這些雖是贗品,卻關連著一個極大的買賣。”
彭少爺點頭說:“的確如此。本來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又何必點穿,但我既然把大家請來,就必須和大家開誠布公說個明白,齊心合力,共做一番大好的買賣。”
譚教授皺眉問:“到底是什么買賣?”
“我要說的買賣和我的一個海外大顧客有關,我此番回國就是受了那人所托而求寶。今日有幸與諸位相聚,在座的既都不是外人,我便把其中原委說出來。”
眾人這下才恍然,原來并非彭少爺要買寶,而是另有一個人要買。大家頓時來了興趣,連蕭必武也豎起耳朵。他雖知道彭少爺邀請眾人來北京是為了一個海外大顧客買寶,但具體詳情也全不清楚。
“我須得說明此舉的原委,好教各位心里對我那個大顧客有些準備。哎……那人甚不尋常……因為各位都閱歷豐富,在下把整件事情詳詳細細地說出來,請眾位一起參詳。”
各人靜聽彭少爺說話。各人心中都隱隱覺得,今日之事中間實在有重大的隱情。
彭少爺又喝了一口茶,緩緩說:
“我自小讀書還不錯,家境也還不錯,可畢業后卻不想工作,也不想結親,整天只是吟詩作畫,吃喝玩樂,結交社會上的朋友,憑的是意氣相投。”他的這番話只把眾人聽得面面相覷,可他卻渾似沒覺得,繼續說:“自小我在京城長大,呆的悶了,常聽人說,廣東借改革開放之先,富庶繁盛,冒險機會甚多,那時我年輕識淺,于是就和幾個朋友搭伙南下,可過不了三個月,身上的錢已經花的所剩無幾。”
眾人心里嘀咕,本以為他要說大顧客的事情,怎么突然敘起自己的往事來了,但轉念一想,看來必與所說的買賣有關。
只見彭少爺右手提起茶壺,斟了一杯,舉杯就唇,慢慢喝了下去。喝罷,他凝視空杯,眾人怔怔看著他,只見他搖搖頭,過了半晌,他臉上突然閃過一絲凄涼之意,大家心中暗奇,這彭少爺本來翩翩有禮,便如一個瀟灑闊少,有些小小的富貴之氣,又有些自得之意,但這時突然神態凝重,稍顯出失魂落魄,與先前大不相同。
但彭少爺說得很平穩,似乎說的是別人的事。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事情雖然已過了好多年,但每次在我腦海中出現,一切全清清楚楚,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一般。剛才各位說這些寶物來歷的故事,都是在和我開玩笑,但我現在要講的不是故事,而是真真正正發生在我身上的一件往事。”
他仰望包房內的吊燈,慢慢閉上眼睛,似乎進入某種甜蜜的遐想,嘴角輕輕浮出一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