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鐵柵欄嘩啦拉開那刻,人群像泄閘洪水往前涌。
保安舉著喇叭炸雷似的一嗓子:“都給我排整齊!誰插隊直接轟出去!”
原本推搡的人群頓時乖覺地排成蛇形,空調冷氣混著鈔票油墨味撲面而來。
三百多平的營業廳里,周齊把粗布縫制的背包緊摟在胸前——這是母親周華親手縫的,兩條布帶早把肩膀勒出紅印子。
“同志請排隊!”
大堂值班員板著臉攔住他。周齊把沉甸甸的包裹往柜臺上一墩:“我們十幾個廠子上萬工人等著救命錢呢!”
值班員狐疑地掀開包角,聲音突然拔高八度:“兩百來萬國庫券?”
整個大廳頓時炸了鍋。
攢動的人頭齊刷刷轉過來,先前搭話的圓臉男人眼睛噌地亮了,活像餓狼見了肉。
此起彼伏的驚嘆聲里,周齊摸著磨破的背包帶子,感覺后背汗濕的襯衫正貼著冷氣口颼颼發涼。
“我這堆國庫券要兌現金,可是全廠一萬多號工人的指望,能安排個貴賓通道嗎?”
周齊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帆布包,朝大堂經理揚了揚下巴。
“貴賓通道?”對方扶了扶眼鏡。
“您看這分量。”
周齊把包口扯開條縫:“要是在大廳排半天隊出點岔子,您行里損失可不小吧?不如給大客戶開個專門窗口,省得耽誤工夫。”
經理探頭瞅了眼,后脖頸瞬間冒汗:“您這少說頂外邊五十個人的量,樓上請!”
邊說邊摸出對講機喊人清場。周齊嘴角微翹,這年頭果然錢多好辦事。
電梯直通三樓行長室,紅木門剛推開條縫,經理就嚷開了:“張行,這位要兌兩百萬出頭的國庫券!”
辦公桌后正喝茶的中年人手一抖,青花瓷蓋碗“當啷”撞在杯沿上。
“快請坐!小劉,把我柜里那罐明前龍井泡上。”
張行長繞過辦公桌,親自把周齊讓到真皮沙發上。
帆布包往地上一墩,實木地板都震了震。
“兌完現金怎么打算?要不直接開個活期存折?”
行長接過茶壺斟茶,茉莉香混著龍井清氣在屋里漫開:“現在外邊亂得很,揣著現金可不安全。”
“存可以,但我要全國通兌的那種。”
周齊端起茶盞吹了吹。這時候還沒銀聯卡,跨省取錢得靠特殊存折。
“沒問題!聽口音不像本地人啊?”
“蘇北廣市來的,窮地方。”
周齊抿了口茶:“十幾家廠子發工資都用國庫券,可市面上十塊錢券只當五六塊使。聽說滬上銀行能足額兌換,還能溢價?”
張行長擱下茶壺的手頓了頓,鏡片后精光一閃:“只要您把存款留在我們行,兌換按最高溢價走,利息也按頂格算。”
九零年的兩百萬,擱三十年后得值小兩個億,這道理他門兒清。
“具體數呢?”周齊往后一靠。
帆布包里的國庫券沙沙作響,像春蠶啃桑葉的動靜。
他接下來還打算把這些資金周轉起來。
“全都按上限標準操作。”張行長笑著推了推眼鏡。
周齊順勢追問:“要是下次我再帶著國債來找您,能給我保留專屬貴賓通道嗎?”
“那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