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過后,從初一開始,一直持續到元宵,長安都會解除宵禁,在坊間舉行各種盛大的慶典,如儺戲、驅儸、雜技歌舞等等,這是體會盛唐風華的好機會。
李承乾帶著程良駿,每日早晨出宮,直到晚上才回去,主仆二人一整日就在城中四處溜達,那里人多去哪里,那里熱鬧去哪里,一日下來雖難免精疲力盡,但也勝在個逍遙快活。
來到大唐的第一個年節,李承乾過得愜意充實,而遠在鈞州的李泰,卻就沒有這么舒服自在了。
貞觀十七年四月一日,李承乾謀反被廢,僅僅五日之后,魏王李泰以謀嫡獲罪,被貶降為郡王,流放至鈞州圈禁。
鈞州四面臨山境內多湖,單論自然環境,這是一處風景秀麗的寶地,可若說生存環境,那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窮山惡水。
鈞州城不大。
從東到西不過才八九里。
這個巴掌大的小城,李泰待的不舒心,住的也不舒服。
他很懷念長安。
懷念長安的風,懷念長安的水,懷念奢宏的王府。
遙想過去,他的魏王府橫縱都有四五里,只比這鈞州城小上一點點。
并且,除了王府之外,他還有華清別院,包含華清池在內的整個華清宮,李世民全都賜給了他。
到了冬天,在那華清池的湖心亭上,擺上幾個碳盆,溫上壺美酒佳肴,邀上三四才子,圍于一桌談笑風生,閑情度日何等的痛快。
哪像現在。
住的不過是座三進宅子,前門后院,長距不足百步,睡覺的臥榻,還沒過去的廁室大。
這所謂的郡王府,更像是個大點的牢籠,憋的李泰喘不過氣來,他是多么的想回到長安,想回到那恢宏的府邸。
但想歸想,李泰心里清楚,自個回不去了,這一生都回不去了。
窮山惡水的鈞州,就是他的最終歸宿,生囚于此,死葬于此。
李泰認命了。
可是。
一則消息的傳來,讓他本已死去的心,又開始活泛起來,或者說,是又開始不甘起來。
他的那個大哥,竟然回到長安了。
那個和他明爭暗斗了七年的人,那個犯下了滔天大罪的人,竟然回去了,竟然活著回去了。
憑什么?
他罪該萬死,他憑什么回去。
李泰不服。
于是。
李泰親書一封,令人送往長安,以年節團圓為名,祈求李世民讓自己回去。
在給皇帝的信中,郡王殿下將自個的處境,描繪的十分可憐,他企圖以賣慘,來達成目的。
但是。
皇帝竟然拒絕了。
曾經那個一日不見自己,就思念難安的父皇,竟然根本不在乎他吃沒吃苦頭了,甚至,皇帝還絕情的回了兩句話:汝之所請,未見悔過。
短短八個字,如是利刃,直沖著心房,刺得李泰肝腸寸斷。
“父皇…”
“父皇…”
李泰低聲喃喃,每喚一聲,他就喝下一杯苦酒,眼中的悲色十足,如是被丟棄的憐兒,看著十分可憐。
門外腳步聲響起,聽的十分急促。
呼吸間。
一個太監進來,他的臉上,喜色滿滿。
“王爺,長安來人了。”
太監有著幾分激動。
李泰毫無波瀾的看了他一眼,隨后又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太監將記著禮物名錄的折本放在桌子上,興沖沖道:“王爺,皇上差人給您送東西來了,整整十五輛大車,奴婢看過了,都是您原先喜歡用的東西,奴婢斗膽多句嘴,皇上這心里頭,還是牽掛著您的。”
李泰呵呵一笑,將那禮單拿起,看也不看,隨手就扔到了腳下的火盆中。
火苗竄的升起。
太監暗嘆一聲,臉上也沒了喜色,轉而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他的手中,還有一封信,太監猶豫幾息,將信緩緩放在桌子上。
“王爺,這還有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