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辟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辟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
《中庸》論道,欲合天人、一精粗,使學者知精之由于粗,天之始于人,則用力而不為誕矣。故由夫婦之與知而極之于圣人之所不知,致曲之誠而極之于圣人之能化。故以仲尼之事實之,亦以其始之。稽前圣,法天地,而后至于與天地相似。由與天地相似而化之,遂至于與天地為一。嘗觀孔子之道,至于從心之妙,而本之于十五之志學;性與天道之不可聞,而本之于日用之文章。子思言道,則極于變化之誠,而其本自致曲之誠。孟子言道,則由仁之于父子而至于圣人之于天道后,由可欲之善而至于不可知之神。君子之教人,將使人之皆可為也,必使之由易以至難,而皆有用力之地。故起于夫婦之有余,而推之于圣人所不及,舉天下之至易,而通之于至難,使天下其至難者與其至易者無異也。
唯天下至圣為能。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寬裕溫柔,足以有容也。發強剛毅,足以有執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別也。溥博淵泉,而時出之。溥博如天,淵泉如淵,見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說。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施及蠻貊,舟車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日月所照,霜露所隊,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故曰配天。
聰明者,先聰明于己,而后聰明于天下。叡則《書》之“思曰睿”。知則《易》之“知周萬物”。有聰明而無叡知以行則不可,《書》曰“無作聰明亂舊章”,獨任聰明則亂舊章矣。故全此四者,然后可以有臨于天下也。寬則寬大,裕則有余,溫則溫良,柔則《書》之“柔而立”是也。《易》曰“容保民無疆”,是有此四者,然后可以有容于天下也。發者遇事而發其端緒,強者若上文“強哉矯”之強,有執非“子莫”之謂,若“擇善而固執之”之謂也;中者處中道,正者守之以正,守正而不處中道則不可,處中道而不守正亦不可,二者必在相須。足以有敬于天下,常人論敬,不過指敬鬼神、敬祭祀而言,未嘗有言敬天下之民。此言圣人亦不敢輕天下之民也,能敬于民,民亦敬于上。文理者,人倫之理密謹嚴也。察,眀察也。雖有文理,不加密察,則制度文法必有亂于天下;既以謹嚴明察,則足以有別于天下,則天下之人亦自知有別矣。溥博者,廣大也;淵泉者,深峻也。上能有此五者之德,而又上下能察乎天地,然須時而出之,若上文“君子時中”,又曰“時措之宜”是也。茍時可以溫柔,而反用剛毅,則不可;時可以剛毅,而反用溫柔,則亦不可。此言中庸之道,所貴者應時而已。
唯天下至誠,為能經綸天下之大經,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茍不固聰明圣知達天德者,其孰能知之。《詩》曰“衣錦尚絅”,惡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知遠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可與入德矣。《詩》云:潛雖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內省不疚,無惡于志。君子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見乎?《詩》云:相在爾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動而敬,不言而信。《詩》曰:奏假無言,時靡有爭。是故君子不賞而民勸,不怒而民威于鈇鉞。《詩》曰:不顯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篤恭而天下平。《詩》曰: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
子曰:聲色之于以化民,末也。《詩》曰:德輶如毛。毛猶有倫,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lt;/div&g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