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堯舉鯀,于《書》詳矣。堯知其不可,然且試之邪,抑不知之也?不知,非所以為圣也。知其不可,然且試之,則九載之民其為病也亦久矣。幸而群臣遂舉舜、禹,不幸復稱鯀,此亦將以九載試之邪?以堯之大圣知鯀之大惡,其知之也足以自信不疑矣,何牽于群臣也?必曰:“吾唯群臣之聽,不自任也。”圣人之心急于救民,其趣舍顧是否何如,豈固然邪?必以為后世法,得無明哲之主牽制以召敗者邪?或曰:“堯知水之數,故先之以鯀。”或曰:“久民病以大禹功。”是皆不然,堯必不以民病私禹,禹必不以利民病而大己功。以民病私其臣,利民病以為己功,烏在其為堯、禹也?又以為泥于數,其探圣人滋淺矣。且謂之有數,鯀何罪其殛死也?圣人之所以然,愚不能釋,吾子無隱焉耳。
二
問:皋陶曰:“在知人,在安民。”大哉,古之君臣相戒如此!夫雖有知人之明,而無安民之惠心,未可與為治也。有安民之惠心,而無知人之明,則不能任人,雖欲安民,亦有所不能焉。然而天子之尊也,四海之富也,自公至于士凡幾位?自正至于旅凡幾職?所謂知人者,其必有術,可以二三子而不知乎?
三
問:圣人治世有本末,其施之也有先后。今天下困敝不革,其為日也久矣,治教政令未嘗放圣人之意而為之也。失其本,求之末,當后者反先之,天下靡靡然入于亂者凡以此。夫治天下不以圣人所以治,其卒不治也;則為士而不閑圣人之所以治,非所以為士也。愿二三子盡道圣人所以治之本末與其所先后,以聞于有司。
四
問:《記》曰:“追王太王、王季、文王,不以卑臨尊也。”夏、商受命,固有祖考,奚無追王之事邪?
五
問:圣人之為道也,人情而已矣。考之以事而不合,隱之以義而不通,非道也。洪范之陳五事,合于事而通于義者也,如其休咎之效,則予疑焉。人君承天以從事,天不得其所當然,則戒吾所以承之之事可也。必如傳云人君行然,天則順之以然,其固然邪?“僭常旸若”,“狂常雨若”,使狂且僭,則天如何其順之也?堯、湯水旱,奚尤以取之邪?意者微言深法,非淺者之所能造,敢以質于二三子。
六
問:述《詩》《書》、傳記、百家之文,二帝、三王之所以基太平而澤后世,必曰禮樂云,若政與刑,乃其助爾。禮節之,樂和之,人已大治之后,其所謂助者幾不用矣。下三王而王者,亦有識禮樂之情者乎?其所謂禮樂如何也?儒衣冠而言制作者,文采聲音云而已。基太平而澤后世,儻在此邪?宋之為宋久矣,禮樂不接于民之耳目何也?抑猶未可以制作邪?董仲舒、王吉以為王者未制作,用先王之禮樂宜于世者。如欲用先王之禮樂,則何者宜于世邪?
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