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者鳳鳥至,河出圖,皆圣人在上之時。其言“鳳鳥不至,河不出圖”者,蓋曰無圣人在上而已矣。顏子具圣人之體而微,所謂美人也。其于尊五美、屏四惡,非待教也。若夫鄭聲佞人,則由外鑠我者也。雖若顏子者,不放而遠之,則其于為邦也,不能無敗。《書》曰:“能哲而惠,何憂乎驩兜?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由此觀之,佞人者,堯、舜之所難,而況于顏子者乎!夫佞人之所以入人者,言而已。言之入人,不如聲之深,則鄭聲之可畏,固又甚矣。孔子曰:“如有所譽,其有所試矣。”謂顏子“三月不違仁”者,蓋有所試矣。雖然,顏子之行,非終于此,其后孔子告之以“克己復禮”,而“請事斯語”矣。夫能言、動、視、聽以禮,則蓋已終身未嘗違仁,非特三月而已也。
語道之全,則無不在也,無不為也,學者所不能據也,而不可以不心存焉。道之在我者為德,德可據也。以德愛者為仁,仁譬則左也,義譬則右也。德以仁為主,故君子在仁義之間,所當依者仁而已。
孔子之去魯也,知者以為為無禮也。乃孔子則欲以微辠行也。以微辠行也者,依于仁而已。禮,體此者也;智,知此者也;信,信此者也。孔子曰“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而不及乎義、禮、智、信者,其說蓋如此也。
揚子曰:“道以道之,德以得之,仁以人之,義以宜之,禮以體之,天也。合則渾,離則散,一人而兼統四體者,其身全乎!”老子曰:“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義,失義而后禮。”揚子言其合,老子言其離,此其所以異也。韓文公知“道有君子有小人,德有兇有吉”,而不知仁義之無以異于道德,此為不知道德也。
管仲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此孟子所謂天之大任者也。不能如大人正己而物正,此孔子所謂小器者也。言各有所當,非相違也。
昔之論人者,或謂之圣人,或謂之賢人,或謂之君子,或謂之仁人,或謂之善人,或謂之士。《微子》一篇,記古之人出處去就,蓋略有次序。其終所記八士者,其行特可謂之士而已矣。當記此時,此八人之行,蓋猶有所見。今亡矣,其行不可得而考也。無君子小人,至于五世則流澤盡,澤盡則服盡,而尊親之禮息。萬世莫不尊親者,孔子也。故孟子曰:“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
孟子所謂“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者,先儒以國中之地謂之廛,以《周官》考之,此說是也。廛而不征者,賦其市地之廛,而不征其貨;法而不廛者,治之以市官之法,而不賦其廛。或廛而不征,或法而不廛。蓋制商賈者惡其盛,盛則人去本者眾,又惡其衰,衰則貨不通。故制法以權之,稍盛則廛而不征,已衰則法而不廛。文王之時,關,譏而不征,及周公制禮,則兇荒札喪,然后無征,蓋所以權之也。貢者,夏后氏之法,而孟子以為不善者。不善,非夏后氏之罪也,時而已矣。
責難于君者,吾聞之矣,責善于友者,吾聞之矣。雖然,其于君也,曰“以道事之,不可則止”,其于友也,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王驩于孟子,非君也,非友也。彼未嘗謀于孟子,則孟子未嘗與之言,不亦宜乎!
求仁所問于《易》者,尚非《易》之蘊也。能盡于《詩》《書》《論語》之言,則此皆不問而可知。某嘗學《易》矣,讀而思之,自以為如此,則《書》之以待知《易》者質其義。當是時,未可以學《易》也,唯無師友之故,不得其序,以過于進取。乃今而后,知昔之為可悔,而其書往往已為不知者所傳,追思之未嘗不媿也。以某之愧悔,故亦欲求仁慎之。蓋以求仁之才能而好問如此,某所以告于左右者,不敢不盡,冀有以亮之而已。至于《春秋》三傳,既不足信,故于諸經尤為難知。辱問皆不果答,亦冀有以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