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才舒展地躺在地上,眼中全是留戀與思念。
可說出的話,卻令人悲傷。
“我找到了我娃兒,他鼻孔、嘴巴里全是泥土,他死了。”
“你呢?”姜練走過去:“你為何也被埋在地下?”
“因為他們發現了我。”李建才憤憤跳起:“那天夜里,他們又來了。”
“他們帶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孩子。”
“他們要像把我娃兒埋下一樣,把那娃兒也埋進去。”
“那孩子哭得厲害,怕引來路人,工頭就用膠布緊緊粘住他的嘴巴,怕孩子逃了,就用繩子牢牢捆住他的手腳。”
“他們挖坑、埋土,一切動作都無比流暢自然。”
“想到他們曾經這樣把我娃兒埋進去,我受不了了,沖出來跟他們拼命。”
“可我無能,沒救下那孩子,還把自己搭了進去。”
“工頭認出了我,知道我是為了我娃兒的事兒混進來,他就把我也埋了。”
“他說他有慈悲心腸,看在我思娃心切的份兒上,破例把我和我娃兒埋在一起。”
“我好恨他,我恨所有參與此事的人!”
被束縛的李建才幾乎發瘋,無頭蒼蠅般亂沖亂撞,察覺到被困者的反抗,金網漸漸收緊,他卻享受這種痛苦。
只有痛苦,才讓他覺得自己為娃兒反抗過。
而不是像傻子,在娃兒無助地孤身面臨死亡時呆呆睡在長椅上。
姜練默默看著他用這種方式發泄,直到李建才終于精疲力竭,才緩緩開口:“所以你殺了他們。”
“是,”李建才躺在地上,雙目無神地望著天花板:“我也是被活埋,泥土鉆進我的鼻子、嘴巴、耳朵,終于令我窒息。”
“我感到周圍全是漆黑和潮濕,還有頭頂那幾人說笑的聲音。”
“后來我又從土里起來了。”
“我以為我還活著,可轉身看看那片土中,我的身體正躺在那里。”
“我死了。”
“死了,也許就能見到我娃兒了。”
“我大聲喊他、拼命找他,可聽到的,只有那幾個人的說笑聲。”
“我好恨,于是我殺了他們。”
“然后,那個穿著一身白、戴帽子的人來了,他帶我去地府。”
“我問他,去了地獄能不能見到我娃兒,他說我造了殺孽,要下地獄受苦,意思就是,見不到。”
“不行啊!我一定要見到我娃兒啊!是我把他帶出來的,我也要好好地把他帶回去!”
看著泣不成聲的李建才,姜練繼續道:“你以為冥王是冥司中權利至高者,能做到任何事情,所以你想成為冥王。”
“沒錯,”李建才又哭又笑:“可是,我失敗了,我還是失敗了。”
姜練思忖片刻:“我答應你,讓你見他。”
身子一僵,李建才不可置信抬頭:“你是說……”
“我讓你見到你的孩子,”姜練道:“但你要有思想準備,這座建筑是三十二年前所建,你的孩子已經去世三十二年,所以你的孩子極有可能已經轉世。”
“我知道,我明白!”李建才驚喜地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要能讓我見他一面,我一定乖乖跟你們回去!”
眼看李建才身上煞氣有減弱趨勢,姜練馬上喊來大熊和查月。
大致說明情況后,查月立刻開始翻閱檔案。
那本被盤得包漿的本子頁頁翻開,其中字跡自行流動游走,半小時后,查月點住一個名字:“有了。”
下一秒,她皺起了眉,再次向李建才詢問了他的孩子的名字、出生時間、出生地點,以及死亡時間。
得到確認,她猶豫片刻,將檔案遞給姜練。
便見那泛黃古紙上三個黑色墨字落在中央:趙浩語。
姜練亦覺不可置信,正想請查月重新查找一番,李建才先一步湊了過來。
“趙浩語,”李建才笑意淺淺、低聲喃喃:“我娃兒這輩子叫趙浩語,好名字,好名字!大師,你快說,浩語在哪兒?我只求見他一面,就一面!”
姜練伸手點上那黑墨,墨跡四散,重凝成一個個方塊兒字。
那是趙浩語的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