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長方形的小桌放在榻上,旁邊擺著一個鎏金異獸紋香薰爐,桌上一副棋盤,黑白兩色棋子星云密布。
金色的坐墊上斜坐著一位帝王,身穿素色龍袍,一臉的淡漠,看不出喜怒。
他的對面跪坐著一位皇子,身穿白色蟒龍袍,一臉的靜默,看不出悲歡。
李世民食指中指間夾著一枚黑色的棋子,若有所思的相著棋盤,若無其事的說了句:“那個山羊鼻子整天板著臉,除了跟我作對就是跟我作對,總有一天我找個茬罷了他的官,讓他滾回老家種地去。”
李泰靜靜的看著棋盤,一言不發,他心里清楚真正曲解了皇帝意思的人不是魏征,倒是他。
他的論調跟魏征是一致的,李世民根本不是只要求個卷面整潔那么簡單,若不然魏征也不會跟吃飽了撐的似的,一個高就跳起來跟皇帝對著嚷。
李世民被魏征給駁得實在是臉上掛不住了,他都已經不想再堅持己見了,只是不愿意承認錯誤,只要有人給他個臺階,他馬上會就坡下驢的。
李泰只是很合時機的遞上了一個臺階,就把一場激烈的爭吵消弭于無形。
不管怎么說自己跟老爹的意見都是相左的,他生怕老爹會找后賬,下棋也不敢多言多語,就盡量的讓自己乖一點。
李世民一句話說完連點回音都沒有,他不落子,卻看了李泰一眼,見李泰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棋盤,就跟沒聽見他說話似的。
“青雀,你想什么呢?”李世民絕不相信他是在思考怎么下棋,一來他棋藝很精,二來他對棋沒那么大的興趣。
“哦。”李泰抬眼掃了李世民一下,說道:“我琢磨著想弄個鏡子,父皇,你說用什么材料好?”
“……”李世民愣了一下,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這孩子是傻了嗎?鏡子還用得著思考用什么材料?“當然是用銅啊,還能用什么?”
李泰輕輕的搖了搖頭,慢聲細語的說道:“銅鏡我有的是,我羨慕的是父皇的鏡子,銅鏡只好正衣冠罷了。”
“?”李世民懵了,鏡子可不就是用來正衣冠的嗎?除了銅鏡還有什么鏡?自己有什么鏡子值得他羨慕?“你說的是哪面鏡子啊?你喜歡只管拿去就是。”
李泰提起一枚白子輕輕的落在棋盤上:“父皇,您覺得魏征可愛還是可憎?”
“可憎。”李世民不明白他正聊著鏡子,怎么一個彎拐到魏征身上去了,不過他回答的是毫不猶豫的,而且還賭氣似的又補充上去幾個詞:“可惡,可惱,可恨。”
“您看他可憎,一定是您對自己不滿意,因為他就是您的一面鏡子啊。”
“……”李世民微張的嘴都忘了合上,半晌才怒氣沖沖的吼了一嗓子:“你說我跟那個老山羊鼻子一樣?我就像他那么招人煩?”
李泰差點笑出來,想不到老爹還有這么可愛的一面,居然說魏征招人煩,不過也是,像魏征那么直來直去的頂撞君主,任誰也沒辦法喜歡他,在氣頭上的時候沒責罰他已經不錯了,說他個招人煩都是挑好聽的說的了。
“兒以為”李泰低頭走了一手棋,慢慢的說道:“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父皇常保此三鏡,可無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