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皇子當中要說遇到事,誰想得最多,還真不太好說,畢竟個個都是七竅玲瓏心,哪有想得不多的?
話到舌尖不轉個三千六百圈都吐不出口,你聽得到的是他說出來的三個字,你沒聽到的是他咽回肚子里的五十個字。
倒是想得少的好找,大大小小的皇子加一塊,也就李佑一個。
李恪居然說李佑想得多,這換了別人大概率會生氣,你這么說不就是在指責我多疑嗎?
李佑則不然,他撓撓腦袋,情不自禁地嘿嘿傻笑兩聲,這算不算是三哥變相地在夸我?
李恪可沒閑心夸他,上來就指責他想得多,就是習慣性地在隱藏自己想得多的事實。
嫡子步行在彰顯手足之情,也就是在父皇面前展示他們的優秀。
優不優秀這回事,不完全取決于你是怎么做的,更多的是取決于你的同伴是怎么陪襯的。
李恪就是要做好這個陪襯,我這個庶子表現得不怎么懂事,不正好顯得你的嫡子很懂事嗎?
不懂事會不會受責?會不會挨罵?
無所謂,一沒犯罪,二沒犯錯,受責也就是個口頭批評,挨罵也就是個過耳之風。
總好過處處與嫡子爭風頭,被父皇認為自己蓄意與嫡子爭寵。
那樣的話就算表面上被夸幾句,暗地里的災難就要悄悄地卷成一場風暴了。
李恪靜默無聲地坐在轎子里,聽著轎外的哀樂聲、馬蹄聲、腳步聲還有轎內火爐里炭火燃燒的滋滋聲。
李佑無聊地扒著轎簾向外望,外面一片荒野,連個房屋都看不到,滿目的遼闊與凄涼。
他輕輕地放下轎簾,轉頭看著李恪的側臉,忽然滿含深意地“哦”了一聲,引得李恪對他側目而視。
他展顏一笑,有幾分調皮地說道:“三哥素來謹慎克己,我說這次怎么想坐車就坐車了,原來是不在乎了,對吧?”
“嗯?”李恪的眉頭微蹙,滿臉的不解其意。
李佑有些得意地揚起下巴,微微一笑:“你是不是存著過完年就去封地的想法?反正要走了,何必裝乖?”
“呵”李恪輕輕地笑了,這個李佑真是不長腦子,當我像你呢?臨死不留念想?“五弟,休要胡說,我真的只是累了而已。”
“好吧,那三哥”李佑往李恪的身邊挪了挪,輕聲問道:“過完年,你真的走啊?”
“有什么理由不走?”
李恪不想留在京城,自從父皇說出今生只有一個皇后,他便知道庶子就是庶子,永遠都不會有機會。
從小他就知道自己只是一塊用來砥礪別人的磨刀石,不優秀不行,不優秀會被拋棄,太優秀不行,太優秀會被忌憚。
有誰懂他有多渴望掙脫這既定的命運枷鎖,卻又害怕失去僅有的存在價值。
終于他把刀給磨亮了,磨刀石終究是無用了,到了被拋棄,呵,說好聽點,到了自己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他不愿在這充滿陰謀的漩渦里,淪為他人權力游戲的犧牲品。
與其爭得頭破血流、粉身碎骨,到頭來依舊一無所得,倒不如趁早抽身、體面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