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十二重緙絲屏風內,姝瑤披散著頭發,身穿青色霞帔,等待最后的定妝。
孫大人看著盛裝打扮的女兒,心中酸澀不已。
他拿著梳子,輕柔且生澀地為女兒梳發:“我兒幼時喪母,就讓我這個當爹爹的來做吧。一梳梳到尾,恩愛和睦,舉案齊眉。二梳梳到尾,公婆姑嫂笑著接茶水。三梳梳到尾,玉盤珍修,榮華又富貴。四梳梳到尾,兒孫滿堂恭孝把膝圍。”
第五梳,梳不下去了。
孫大人涕淚橫流,手上的梳子猶如有千斤重,叫他怎么也抬不起手來。
這一梳,女兒就要出閣,嫁做人婦。
前路漫漫,別的男人將與她同行。二郎會珍愛她嗎?她被欺負了,怎么辦?她傷心難過了,怎么辦?
掌心里的嬌嬌,真想養一輩子啊。
“爹?”姝瑤察覺到不對勁,想要回頭,肩膀卻被孫大人堅定地按住。
孫大人堅定又緩慢地梳第五下,聲音哽咽,又帶著濃濃的祝福:“五梳梳到尾,白發稀疏,執手相依偎。”
梳完頭,妝娘上前,給姝瑤上妝。
姝媱頭戴綴滿瑟瑟珠的蓮花冠,卻扇上金線繡的鸞鳳,隨著侍女添妝愈發璀璨。
卻扇足足有二十斤重,可見云國公對姝瑤的看重。
孫大人得到些許寬慰。
府門外,蘇云亭手持金漆詩筒立于階前,只見【畫閣初開銀漢邊,星橋橫過鵲飛旋。瓊枝玉樹春常在,鸞鏡妝臺月正圓】
滿堂喝彩聲中,文鈺卻將青梅拋向詩箋:“二郎,且看這【旋】字可押得穩?”
蘇云亭含笑,扭頭向韋孝之求救。
韋孝之挺身而出,蘸墨,筆走龍蛇改作【翩】字。
“好!”
現場一片叫好聲。
文鈺連出三題,前兩題被韋孝之和王安石破了,最后一題是放水,蘇云亭搶答。
蘇云亭終于突破重重阻礙,背起姝瑤上轎,回府,拜堂成親。
洞房內,百子千孫帳以蜀錦織就,帳頂懸著的合歡鈴系五色絲絳,隨龍鳳喜燭的熱氣輕輕搖曳。
三進青廬禮中,姝瑤的蹙金繡鞋三次踏過織金毯上的石榴紋,蘇云亭玉帶鉤上的螭龍正咬住新娘蔽膝的云鳳結。
“撒帳東,珊瑚枕上臥雙龍!”喜娘將金錢果往織錦衾被間拋灑,核桃、紅棗、蓮子撞在琉璃屏風上,脆響如珠落玉盤。
合巹酒盛在瓷杯杯里,水果酒的清香混著姝瑤袖中透出的蘇合香,熏得喜燭爆出并蒂燈花。
當姝瑤緩緩放下卻扇時,滿室珠翠驟然失輝。
蘇云亭看得眼睛眨都沒眨一下,眼神里流轉著星河般的碎光。
姝瑤嬌羞對視,紅霞飛上雙頰。
喜娘極有眼色地進行流程,然后帶著婢女們退下去。
蘇云亭上外面簡單露了個面,便把一眾賓客拜托給妹妹和韋孝之,王安石,自己則一溜煙地跑回新房。
洞房花燭夜,一刻值千金。
攜手攬腕入羅帷,含羞帶笑把燈吹。
蘇云亭大汗漓淋,天賦異稟,自學成才,翻身二戰。
床聲幽幽,人影晃動。
直到最后一次,兩人這才沉沉睡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