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鶯想了想,“你可知,連著兩任汀州知州都是上杭知縣高升?”
“略有耳聞。”
杜言秋知道,除了當今在任的胡知州九年前為上杭知縣,在他之前的那位程知州也是從上杭調任。
也就是說,程知縣從上杭到長汀赴任后,做了八年知州,當年的胡知縣也就做了八年上杭知縣。
程知州致仕,胡知縣赴長汀接任知州,同時上杭主簿嚴墨被舉薦為知縣,而同樣在上杭做了多年書吏的張州珉成了主簿。
嚴知縣于去年病故,外來的鄧毅只做了數月知縣便死于非命,打破了上杭多年平穩的局面。
“杜公子是學識淵博的才子,可否回答,這等為官之路正常嗎?”吟鶯問。
“上杭這么多年風調雨順,安居樂業,還有紫金山鐘寮場各礦扶持,官府想必出了不少力,用了不少心思。若為官者肯將畢生心血皆貢獻于上杭,乃至汀州,也可算作為天下美談。”
“杜公子是這么想?”
“這是外人所見,難免一葉障目。吟鶯姑娘若知其他,請如實相告。”
“事關兩任知州大人,你也就是聽聽罷了。”吟鶯慘然一笑。
“話已至此,吟鶯姑娘便繼續說吧,聽多聽少是杜某的事。”杜言秋道。
“鄧知縣的姨娘與我的姑母當年都嫁到上杭,恰巧為鄰,兩家交好。我與他便是隨家人來上杭走親時認得。那首《賞月曲》是他姨爹譜的調子。”
吟鶯緩緩道來,“那時上杭縣治還在才溪鐘寮場,我姑爹是鐘寮場金礦冶坑的賬房,管理冶坑收支。據說,當時鐘寮場的冶坑有七八個吧。到年底盤賬,所有冶坑賬目都要上交場監大賬房匯審,計算當年收入。”
“鄧知縣的姨爹是縣衙戶房的書吏散從,一次與我姑爹吃飯時閑聊,說到鐘寮場上交貢金比去年少,問我姑爹如今礦場采金是否比往年艱難。姑爹很驚訝,他雖不曾親自煉金,但金量入賬皆經他的手,不曾見產金減少。之后我姑爹又詢問其他冶坑賬房,也不曾聽聞有減產一說。”
“也是我姑爹多管閑事,要鄧知縣的姨爹帶他去看戶房賬簿,結果發現鐘寮場賬目與他所記有所出入。若他所在冶坑所記無錯,那其他冶坑賬目就該少出許多。可同為鐘寮場冶坑,產量怎么可能如此懸殊?但戶房書吏堅稱那賬簿就是由鐘寮場提交,并帶他親自面見場監。場監拿出總賬簿比對,與上交戶房完全一致。”
“我姑爹非說賬目算錯了,要與場監對各冶坑分賬,被場監斷然拒絕。姑爹又去找其他冶坑賬房作證,可那些賬房都不承認之前所言,改口說金量減產。姑爹想其中必有貪墨,執意到縣衙檢舉。當時的程知縣一番徹查下來,說其他賬目沒錯,而是我姑爹自己算錯了賬。姑爹要拿底賬重新合計,可偏偏不巧,賬房失火,所有底賬都燒了個干凈。”
“姑爹更加認定有人作假,準備去州府告狀,被當時的主簿嚴墨攔下,勸他為了家人要懂得識時務。可我姑爹就是個死腦筋,一定要爭出個是非曲直,執意去了長汀,結果……騎馬太急,摔死在了半路。”
說到此,吟鶯停下,見杜言秋依舊低頭涂畫,沒做任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