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那時并未確定,只是略有懷疑,而你也并非唯一被懷疑之人。”
杜言秋告知,“但我們知道,能故意在于貴口中塞入竹管卦簽,此人必然是想吐露某些消息,其立場值得肯定。”
陳少杰那雙沉重的腳步有些邁不動,勉強地跟著杜言秋行走,“伍文軒確實帶卦簽找過孫教諭,孫教諭不是他的解簽人?”
“確實有解簽人,但非孫教諭。至于伍文軒帶卦簽去見孫教諭,或許只是找孫教諭詢問一二,也或許純粹是他無意中掉落而已。”
因之前不知此事,羅星河沒有問過孫世明。
“不是孫教諭……不是孫教諭……我真的錯了?”
陳少杰一手攥住杜言秋的衣袖,“……我害了孫教諭!”
“等事情了結后,你去向他道歉,看他態度吧。”
杜言秋抬袖,掙開陳少杰的手,“眼下,你要繼續小心隱藏,不要漏了馬腳。”
“我懂,這并非我一人成敗。”陳少杰很快調整好神色,竭力隱去眼中淚水,“孫教諭他……”
“傷是真傷,傻是假傻。”
聞此,陳少杰心中并無多少好受。
“該說說你的事。你只是被姚芷收養,已真把自己當成姚家人?”
陳少杰沉默片刻,方道,“我娘是被山匪頭目劫去強暴后懷了我,為報仇假意屈從,直到快臨盆時,終于尋得機會,趁那山匪對她松了心,拿早已備好的柴刀砍掉山匪的頭。”
“我娘以為沒了活路,不想那群山匪見沒了頭目開始內訌爭斗,我娘又趁機逃出大山,拖著笨重的身子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原以為父母見到她活著會高興,她也好想與爹娘訴說那么久以來的委屈,哪知他們見我娘大著肚子跑回來,竟然冷言冷語地質問她為何不死在外面,跑回家丟他們的臉!”
“我娘委身山匪,受盡屈辱都沒想過死,一心只為報仇,當她砍掉那顆頭的時候,以為自己忍受的一切都過去了。哪知,天地容她,她的爹娘卻不容她!”
“我娘心死如灰,爬上山崖,帶著肚子里的我縱身一躍。我義母正巧那時在崖下的山溝里采藥,發現有人掛在斜生的樹枝上,救下我娘。可那時我娘已奄奄一息,被義母救回她們棲身的茅屋后便再也撐不住,咽了氣。阿婆發現我還在娘的肚子里動,只得讓我義母用刀剖開娘的肚子,將我取出。我娘她到底還是為我留下了一條命。”
“我娘臨死前與義母簡單說了幾句自己的不幸,義母知她不愿再回家,尋了個僻靜安逸的地方將她埋葬,后來也曾尋到我娘的父母,旁敲側擊知他們心中確實再無那個女兒,更不可能容下我這個野種,義母便收養了我。”
“待我長大懂些事后,義母告知我的身世,還帶我回到那些所謂親人的住處,親自了解情況,讓我自行選擇。義母與阿婆她們說,她們背負著沉重的擔子,若我留在她們身邊,終有一日會連累我。即便我娘的家人不容我,我也可以去別處好好生活。”
“我不可能投奔拋棄我娘的那些人,時隔多年后,我依然能夠聽到那家人提起我娘時的怒罵,他們根本不在乎多年杳無音訊的我娘是死是活,怪我娘讓他們丟了臉面,讓他們的兒子說不到好的親事……他們不是我的親人。”
“我的親人只有義母、阿婆,還有姑姑,做了吟鶯的姐姐,后來還多了個寧兒姐姐!我不會離開她們,我的命是她們給的,我是義母一口口喂大的,我就是她們的家人,不論她們背負著怎樣的重擔,我都要幫著扛!”
……
不過十六歲的少年,仿佛在這世上已經活了幾十年。每一字,每一句都講得深沉,更是鏗鏘有力的落下尾音。
杜言秋不禁心想,他、鄧毅、還有陳少杰,再加上孫世明,四個為人做養子,四條不同的命運,在這一刻撞在了一起。
“轉告你阿婆,找個機會聊聊吧。”
一段路上說不了太多東西,杜言秋大致了解陳少杰的情況后便結束了這次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