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洛曦看著他這副“昏君”模樣,終于忍不住笑倒在他懷里。
“行了行了,知道我們狀元郎厲害。”她止住笑,“不過是扇了兩巴掌,費不了多大力氣。再說,親手打才解氣,假手他人有什么意思?”
她頓了頓,語氣慵懶卻帶著一絲冷意,“而且,有些人,就得自己收拾才長記性。”
鐘離玨凝視著她此刻的神情,嬌慵中透著一股難得的銳利和鋒芒,像藏在錦繡里的軟刃,迷人又危險。
他心中一動,非但不覺得害怕或不適,反而涌起一股更深的迷戀和自豪。
他的娘子,合該如此耀眼。
再次執起她的手,不過這次不再是檢查傷勢,而是鄭重地、一根一根地與她十指相扣,聲音低沉而堅定:“好。都依你。你想如何便如何,天塌下來,有我給你撐著。”
沒有迎來意想中的麻煩,三日后,一對新人辭別京城親友,帶著圣旨與任命文書,以及一支精干的護衛和仆從隊伍,踏上了前往西北塬州下屬的安寧縣任職之路。
路途遙遠,風塵仆仆,但兩人相依相伴,倒也不覺辛苦。
鐘離玨對云洛曦照顧得無微不至,事事以她為先。
一月后,車隊終于抵達寧安縣。
入目所及,是比想象中更為荒涼貧瘠的土地。
縣城墻垣遠觀如青灰色巨蟒,盤桓在平野之上,近看被歲月磨得泛白的磚縫里,黃泥順著磚縫簌簌往下掉,沾在墻根的荒草上,把那點可憐的綠色也染成了土黃色。
這跟云洛曦在后世看到的大西北有七八分相似。
順利進了城,云洛曦掀開車簾一角,街道行人不少,衣著還算整齊卻面帶菜色,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眼前的景象讓鐘離玨神色凝重起來,塬州地處西北,靠近邊境,干旱少雨,土地貧瘠,多以黃土丘陵為主。
安寧縣更是其中下縣,人口不過五萬余,賦稅常年拖欠,在朝廷的考績中幾乎是墊底的存在。
開門營業的店鋪,也多是些賣基本生活物資,門面狹小,貨品稀少。整個縣城彌漫著一股貧窮與沉寂的氣息。
前來迎接的縣丞、主簿等一眾屬官胥吏早已等候在縣衙前。
見到新知縣如此年輕,不由猜測他是不是得罪陛下或者某位朝中大人,不然怎么好好的一個新科狀元,竟然被派到這里受苦?
而且,他一個毛頭小子,來這里能做得了什么?
有人想到這里不覺心中悲涼,但面上還是恭敬地行禮。
為首的縣丞是個四十多歲、面容精瘦的中年人,名叫魏守正,他上前一步,躬身道:“下官縣丞魏守正,攜縣衙一眾同僚,恭迎知縣大人、夫人蒞臨寧安!”
鐘離玨收斂心神,換上沉穩的表情,虛扶一下:“魏縣丞不必多禮,諸位同僚請起。本官初來乍到,日后還需仰仗諸位同心協力,共治寧安。”
“不敢不敢,大人言重了,此乃我等分內之事。”魏守正連聲道,一邊引著鐘離玨和云洛曦進入縣衙。
幾人在室內交談,云洛曦環顧四周環境,縣衙陳設簡陋但還算干凈,大堂上的匾額漆皮剝落,讓“明鏡高懸”四個大字都少了分氣勢。
簡單交流過后,兩人回到了知縣府邸,三進的院子不算軒敞奢華,但青磚灰瓦,屋舍儼然,打掃得倒也干凈整潔。
院中一棵胡桐樹枝繁葉茂,投下大片陰涼,角落還有一口石砌的水井,顯是上一任知縣對居所還算用心保養,留下了個能遮風避雨的安穩窩。
鐘離玨環視這處處透著簡樸、與京城乃至青州宅邸都無法相比的院落,心中涌起濃濃的愧疚。
他停下腳步,轉身握住云洛曦的手,指尖微涼,“夫人,委屈你了。原該讓你享盡富貴榮華,卻要跟著我來到這苦寒之地,住這般簡陋的屋舍。”
他想施展自己的抱負,卻連累最愛的人受苦,鐘離玨心里很不好受。
云洛曦抬眸看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在西北略顯粗糲的陽光下,依舊清亮剔透,“說的什么傻話?這院子挺好,清靜,踏實。有墻遮風,有瓦避雨,何來委屈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