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無視棱堡上射來的箭雨,前排的藤牌擋住了大部分箭矢,偶爾有倒霉蛋被射中咽喉,立刻就有身后的士兵補上位置,方陣的推進速度絲毫未減。
平安的目光微微一凝。
這些步兵的紀律性遠超預期,難怪能跟著帖木兒橫掃中亞。
他抬手一揮:“神機營,準備!”
棱堡的射擊孔后,火銃手們屏住呼吸,看著敵軍越來越近。三十步,二十步,十五步……
“放!”
“砰砰砰!”
密集的槍聲震得棱堡都在發顫,鉛彈裹挾著硝煙沖出射擊孔,像一群嗜血的蜂群撲向呼羅珊步兵的方陣。
前排士兵舉著的藤牌被鉛彈砸得“砰砰”作響,厚實的藤編雖沒被擊穿,卻像被重錘反復猛擊,震得持牌士兵的手臂青筋暴起,骨頭縫里傳來鉆心的疼,有人握不住藤牌,眼睜睜看著木牌脫手飛出,露出身后毫無遮掩的胸膛。
更致命的是那些刁鉆的火銃手,鉛彈像長了眼睛,專挑藤牌的縫隙、鏈甲的關節、頭盔的護耳處鉆。
一顆鉛彈擦過藤牌邊緣,精準地鉆進前排小隊長的咽喉,他嘴里的誦經聲戛然而止,鮮血混著碎骨從喉嚨里噴涌而出,噴了身后士兵一臉;另一顆鉛彈擊穿鏈甲的腋窩連接處,將一個壯漢的半邊肺葉帶了出來,他捂著流血的傷口跪倒在地,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哀鳴,手指徒勞地抓撓著凍土,留下幾道血痕。
方陣的推進猛地一滯。呼羅珊步兵們這輩子沒見過這樣的武器——蒙古人的拋石機雖猛,卻能看見石塊飛來;波斯的弩箭雖利,卻能聽見弓弦響動。
可這些黑鐵管子里噴出的鉛彈,快得讓人看不清軌跡,遠得能穿透百步,殺人于無形。
剛才還狂熱的呼喊聲瞬間啞了,有人盯著同伴胸口的血洞發呆,有人下意識地縮緊脖子,想把腦袋埋進鏈甲里,連最虔誠的毛拉都忘了誦經,握著《古蘭經》的手在發抖。
一個年輕士兵被鉛彈打爛了膝蓋,鏈甲碎片嵌進肉里,露出白森森的骨頭。他慘叫著向后倒去,卻被后面的人潮推著向前,斷骨在凍土上拖出一道血痕,帶起的碎肉粘在同伴的戰靴上。
恐懼像瘟疫一樣在方陣中蔓延,前排的士兵開始下意識地放慢腳步,后排的人不知前方發生何事,還在往前擠,整個方陣頓時亂成一團,矛尖的寒光不再整齊,藤牌的陣列出現了歪斜。
“不許退!真主會保佑我們!”軍官們嘶吼著揮刀砍向退縮的士兵,卻攔不住那股從心底冒出的寒意。
一個老兵顫抖著指向棱堡,聲音發顫:“那不是武器……是魔鬼的吐息……”話音未落,一顆鉛彈擊穿了他的眼眶,紅白色的腦漿濺在旁邊的《古蘭經》上,將經文染成了詭異的粉紅色。
方陣的停滯變成了騷動,有人開始悄悄往后挪,有人死死盯著棱堡的射擊孔,仿佛那里藏著索命的厲鬼。
他們不怕刀砍箭射,不怕尸山血海,卻怕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瞬間就能奪走性命的殺戮。鉛彈還在不斷飛來,每一聲槍響都像催命符,放倒一個又一個士兵,讓那片整齊的方陣,漸漸出現了潰散的裂痕。
前排的士兵看著同伴倒在雪地里,喉嚨里冒著血沫,狂熱的呼喊聲里摻進了一絲慌亂。
見此情形,平安不屑地嗤笑了一聲。
“原來圣戰士也會怕死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