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一片死寂,只有炭火燃燒的噼啪聲。
“不敢?”皮爾·穆罕默德突然提高聲音,“想想撒馬爾罕的酷刑!想想你們的家人!攻破嘉峪關,我們就能進軍大明內地!”
他猛地扯開帳篷的簾布,指向東方的夜空,“那里有南京的金鑾殿,有蘇州的絲綢,有杭州的美人!只要殺進去,屠城!劫掠!所有規矩都作廢!女人、財寶、土地,你們想要多少有多少!”
將領們的呼吸漸漸粗重起來,喉結上下滾動,盔甲下的肌肉因興奮而繃緊。
屠城劫掠四個字像淬了蜜的鉤子,狠狠勾出他們骨子里沉睡的貪婪。
一名來自波斯的千戶長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當年他跟隨帖木兒西征,曾在巴格達的宮殿里見過鑲金的穹頂、綴滿寶石的地毯,更親手將數車絲綢與玉器納入囊中,此刻眼前仿佛已浮現出大明城池里堆積如山的金銀、成匹的云錦、裝滿珍珠的瓷罐,連空氣里都似飄著香料與酒漿的氣息。
“還有你們最關心的。”皮爾·穆罕默德走到帳中央,拔出彎刀劃破掌心,鮮血滴落在地上的沙盤里,“今日在場的各位,都是我的肱骨之臣。只要我能踩著嘉峪關的城磚,登上帖木兒帝國的皇儲之位,你們——”
他指向獅鷲營萬夫長,“你,就是新的獅鷲營統帥,封地擴大三倍!”又指向那名波斯千戶,“你,掌管波斯行省的稅賦,世襲罔替!”
他的聲音像淬了蜜的毒藥,一點點滲透眾將的防線:“所有人,爵位升三級,奴隸各賞百戶!你們的兒子可以娶公主,你們的女兒可以嫁王子!只要攻破這關,我們就是帝國的功臣,是大明的征服者!”
獅鷲營萬夫長猛地抬頭,斷臂處的疼痛似乎都減輕了。
他想起自已在波斯的妻兒,若是能讓他們住進撒馬爾罕的宮殿,別說斷一條胳膊,就算粉身碎骨也值得。
他單膝跪地,殘存的右手按在胸口:“末將愿誓死效力!”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波斯千戶長、西境百夫長、甚至連負責后勤的文官都紛紛跪倒,帳內響起一片甲胄撞擊地面的聲響。
他們的眼中不再有恐懼,只剩下被貪婪與野心點燃的瘋狂——那是困獸猶斗的狠厲,是賭徒押上全部家當的決絕。
皮爾·穆罕默德看著眼前這群被激勵起來的亡命之徒,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
他知道,這些人已經成了他的刀,哪怕刀身崩裂,也要砍向嘉峪關的城墻。
“傳我命令。”他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今夜,所有士兵飽餐一頓,給他們酒,給他們肉,給他們最后一次放縱。明日卯時,擂鼓三通后,無論死活,都要給我撲到城頭上去!”
將領們領命退下,帳篷里只剩下皮爾·穆罕默德和滿地狼藉。他走到沙盤前,用帶血的手指在代表嘉峪關的位置畫了一個圈,指甲深深摳進細沙里,仿佛要將這座雄關連根拔起。
帳外,帖軍大營燃起了篝火。
士兵們圍著火焰狂飲,有的用刀割著生肉大嚼,有的將搶來的明軍頭盔當酒器,還有的在篝火旁猥褻地模仿大明女子的姿態。醉醺醺的波斯騎兵舉著彎刀嘶吼,將對死亡的恐懼全化作了對劫掠的渴望。
獅鷲營的殘兵坐在角落,沒人說話。
他們用燒紅的烙鐵燙灼斷臂,皮肉燒焦的氣味里,有人默默打磨著鏈枷上的尖刺。
萬夫長看著這些只剩半條命的弟兄,突然將酒囊里的烈酒一飲而盡,然后將酒囊狠狠砸在火里:“明日,讓明狗看看,獅鷲營的骨頭,比嘉峪關的城磚還硬!”
夜色漸深,嘉峪關的輪廓在月光下沉默如巨獸。
皮爾·穆罕默德站在帳外,望著那道橫亙在戈壁盡頭的城墻,金色戰甲上的血污在月光下泛著暗紫色。
他知道,明日將是最后的廝殺——要么踩著明軍的尸體入關,要么和他的野心一起,爛在這片焦土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