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寒風入骨。
般若寺門大開。
裹有貂裘的張燕云率先騎馬而出,禮部官員和六營主將緊隨其后。
今日面圣,不可攜帶兵刃,只披重甲,對于習慣了廝殺的武將而言,空著手實在是別扭,可一想到要去皇宮受封領賞,別扭就別扭吧,總比當反賊砍了頭要好。其中最難受的是神刀營主將柳宗望,往日七八十斤的陌刀拎在手里,膽氣粗壯,敢一人沖擊萬人大軍,如今手里沒了家伙,像是光腚游街,橫豎都難受,索性找來寺院里的門閂,單手拎著前行。
換作平時,張燕云肯定要調侃幾句,說他柳將軍膽子沒女人大,還要陌刀撐腰,可今日不同,張燕云罕見繃起了臉,雙手握住韁繩,有種說不出的凝重。
柳宗望用門閂捅咕并行的巫馬樂,悄聲說道:“老樂,云帥昨夜沒睡好?一大早變成了啞巴,話也不說,屁也不放,拉著臉,像是被人拐走了老婆,我這心里咋撲通撲通亂跳。”
他和巫馬樂年紀相仿,都是邊軍中一步步攀爬上來的的佼佼者,又肩并肩經歷過數次血戰,于是兩人關系極好。
巫馬樂瞪了他一眼,低聲道:“你這粗線條能不能改改?咱現在是去面圣,不是去打獵,再胡言亂語,小心云帥賞你軍棍。”
柳宗望大大咧咧笑道:“不就是見皇帝老子嗎?有啥可緊張的,咱替他賣命,他給咱升官發財,這不是跟做生意一樣么,只要是童叟無欺公平公正,誰用得著怕誰啊。”
巫馬樂干咳兩聲。
前面的張燕云悶聲道:“二十軍棍,回去領賞。”
十八騎軍規森嚴,張燕云說二十軍棍,一棍不許少,并且是棍棍帶血的那種。
柳宗望打了一個哆嗦,忍不住想扇自己大耳光。
有了前車之鑒,沒人再敢吱聲,有蒲星帶著禮部官員引路,七人踏著夜色前行,走著走著,一道巨大城墻出現在眼簾,目睹恢弘莊嚴的皇宮,張燕云嘴角揚起一個笑容。
蒲星含笑道:“今日早朝,主要是封賞云帥和十一營統帥,為時尚早,需要等其余五營主將嗎?”
張燕云看了眼天色,輕嘆道:“崔九他們不容易,打了幾年仗,有的拼光了家底,有的死了兄弟,為的就是這一天,如果不急的話,再等等吧。”
崔九是先登營主將,同樣是在東庭起家,在燕云十八騎剩余的十一營中,資歷僅次于巫馬樂。
蒲星笑道:“不去和杜相李相諸位大人先見個面嗎?他們來的早,或許現在已經在里面喝起了茶。”
張燕云搖頭笑道:“我和諸位大人神交已久,不用再刻意應酬,再說我誰都沒見過,若是把杜相當成了李相,豈不是淪為永寧城最大的笑柄。”
蒲星大笑道:“杜相古稀之年,李相不惑之年,年紀差了一大截,他們倆最好認,既然云帥想等等,好,如果半個時辰之內到的話,咱們再進去也不遲。”
話音剛落。
鐵蹄聲猛烈。
五道身影披星戴月,來到了張燕云面前。
其中一名橫著和豎著相差仿倍的大漢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嗓子沙啞的令人膽寒,“云帥,卑職來了!”
先登營主將崔九,步戰最勇,曾經一人爬到南雨國城頭,血戰三個時辰而不倒,為十八騎平定南部七國立下了赫赫戰功,也是十一營里脾氣最臭,負傷最多的鐵漢。
張燕云揚起馬鞭,朝沾滿露水的鐵甲拍了一下,笑道:“自家人,跪什么跪,趕緊起來。”
崔九哈哈大笑,驟然起身,朝巫馬樂來了一記熊抱,又對柳宗望胸前捶了兩拳,“媽的,你倆家伙咋還不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