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一怒,珠璣閣撒開遮天大網,籠罩東庭,安南,兩江。
有的化身販夫走卒,有的化身富家公子,有的化身江湖鏢頭,深入客棧酒館碼頭探查消息,與人交談時,珠璣閣門客分寸拿捏巧妙,以閑聊為主,不經意間提及莊游相貌,南雨口音,矮胖和善,這在大寧極為罕見,只要在人群聚集處逗留,總能找到些痕跡。
李桃歌坐鎮侯府,火漆密信如雪片飛入案桌,有的為空,有的用藏頭詩寫有無字,全是傳信時慣用伎倆,莊游和南雨等禁忌只字不提,以免被人抓到把柄。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李桃歌能做的只有一件事:等。
這天一早,古清湛和張清象來訪,二人身著禮袍道冠,踩祥云靴,見面后也不客氣,言明想要拜訪太師叔祖。
李桃歌以為,白玉蟾傳授如意符箓,乃是無聊時率性而為,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老有童心,逗小孩子玩唄。
道門輩分最高的紫袍大天師,怎會收一名垂髫少女為徒。
可去了老君山,才知道老神仙不止說著玩兒,五殿真人一口一個小師叔喊著,心得功法塞了一口袋,魚干丹藥弄了一大箱,兩匹馬都快拉不下,臨走時,不忘稍幾句吉祥賀語。
看樣子,白玉蟾一旦仙逝,小如意真就成了道門老祖。
后輩求見,李桃歌也不會掃了盡孝心意,走出侯府,來到西邊小院,灶臺冒出滾滾濃煙,如意揮舞斧子正在劈柴,由于幼年餓的狠了,傷了元氣,如今吃啥都補不胖,胳膊還沒斧柄粗,瞧著令人心疼。
別看如意身子消瘦,力氣極為驚人,碗口粗細的木柴,輕輕一掄,應聲而斷,被劈開的木柴左右同樣大小,像是尺子事先量好一般。
李桃歌努嘴道:“你們不是要找太師叔祖嗎?她就是。”
兩名天爐殿真人突然一溜小跑,雙膝跪地,將頭磕的砰砰作響,“晚輩古清湛,張清象,見過太師叔祖。”
兩人高舉錦盒,丹藥香氣若隱若現。
小如意被這二人動靜嚇了一跳,退后半步,見到李桃歌這才安心,繞過柴堆,跑到李桃歌身邊,低聲道:“桃子叔,他們是在干甚勒?”
雖然離開安西已有三年,但鄉音難改,一開口,就是漫天的風沙味道。
李桃歌摟住單薄肩頭,笑道:“他們是白玉蟾老天師徒孫的徒孫,按照輩分,這聲太師叔祖你大可以受著,要是不喜歡聽,令他們改口也行,不過道門中極重尊卑,或許寧可斷頭也不改口。”
“斷頭……不好吧。”
李如意眨著水靈眸子,琢磨老天師的后輩,總該不是壞人,又跑到二人面前,接過錦盒,說道:“禮我收了,你們快請起吧。”
“謝太師叔祖。”
古清湛和張清象垂臂低頭,如同當年進老君山一樣拘謹。
李如意用袖口抹去額頭,留下一腦門灶臺灰,小心問道:“你們……要留下吃飯嗎?”
在饑餓和嚴寒撿回一條命的小姑娘,不懂待客之道,所能回敬的最高禮儀,便是請吃飯。
師兄弟二人對視一眼,神態比起徐清風都要憨傻,糾結道:“能……吃嗎?”
小如意挺有一家之主風范,爽快道:“不就是加兩雙筷子嗎,有啥能不能的,哥,來客人了,再蒸半屜饅頭。”
李桃歌不住竊笑。
這二人拿出手的禮品,起碼是玄品丹藥,沒準兒是狄太蛟親自開爐,給師叔獻上的薄禮。
半屜饅頭換兩盒金丹。
這買賣,值!
飯菜簡單,一盤春芽,一盤豆腐炒肉皮,一盤護城河里的鯽魚,兄妹倆在長身體,需要進補,李桃歌令老吳送來不少肉食,可兄們倆的簡樸作風像是老人,上好的肉只取皮來炒菜,其它的熏烤后晾起來,李桃歌問他們為何吃皮不吃肉,兄妹倆說舍不得,以后若是遇到苦日子,可以望肉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