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別墅陷入了一種更深的、粘稠的寂靜。
封繼琛不再有露骨的逼迫行為,但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如同無形的網,時刻籠罩著慕苡晴。
他不再提孩子,卻以一種更磨人的方式,滲透著她的生活。
他開始過問她的飲食起居,細致到令人發指。
廚師會被叫去詢問她每餐用了多少,喜歡哪道菜,甚至因為她偶然多喝了一口百合蓮子湯,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餐桌上都會出現這道甜品。
他會“偶然”發現她夜里手腳冰涼,于是她房間悄無聲息地鋪上了更厚的羊毛地毯,換上了更保暖的羽絨被,甚至在她慣常坐的窗邊軟榻上,也多了一張昂貴的白熊皮墊。
這些舉動,不像從前那種帶著炫耀和占有意味的物質堆砌,更像是一種笨拙的、試圖從細微處“對她好”的嘗試。
慕苡晴冷眼旁觀,心中警惕不減,卻也難免生出一絲異樣。
這個殺伐果決、黑白兩道聞之色變的男人,竟也會在意她是否多吃了一口飯,是否睡得暖和?
轉機發生在一個深夜。
慕苡晴被噩夢驚醒,夢中是封繼琛的手下將槍口對準江御和孩子們的場景。
她心悸難平,口干舌燥,便起身想去客廳倒水。
別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呼嘯的風聲。她赤腳走在冰涼的地板上,經過書房時,卻從虛掩的門縫里,看到里面透出的微弱燈光。
鬼使神差地,她停下腳步,透過門縫向內望去。
封繼琛沒有坐在寬大的書桌后,而是靠坐在壁爐旁的單人沙發上。
壁爐里沒有生火,他整個人陷在陰影里,只穿著深色的絲質睡袍,領口微敞,露出線條凌厲的鎖骨。
他手中拿著一個扁平的銀質酒壺,沒有喝,只是無意識地在指尖轉動。
令慕苡晴呼吸一窒的,是他此刻的神情。
不再是平日里的冷酷、強勢或偏執的瘋狂。
那總是銳利如鷹隼的鳳眸,此刻低垂著,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里面盛滿了她從未見過的……疲憊,甚至是一絲近乎脆弱的迷茫。
他整個人被一種深沉的孤寂籠罩著,仿佛一頭受傷后獨自舔舐傷口的猛獸,與這華麗卻空曠的書房格格不入。
慕苡晴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此刻,看著這個強大到令人恐懼的男人,流露出如此……人性化的一面,那被刻意遺忘的感覺,似乎又悄然探出了一點頭。
她正怔忡間,封繼琛似乎察覺到了門外的視線,猛地抬起頭!目光如電,瞬間鎖定了她!
慕苡晴心頭一跳,下意識想逃。
“站住。”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熬夜的沙啞,卻沒有往日的冰冷命令,更像是一種下意識的挽留。
慕苡晴的腳步釘在原地。
封繼琛放下酒瓶,站起身,走到門口,高大的身影幾乎將門外的光線完全擋住。
他沒有立刻說話,只是低頭看著她,目光在她單薄的睡裙和赤著的雙腳上掃過,眉頭幾不可查地蹙起。
“怎么不穿鞋?”他問,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責備?或者說,是關心?
慕苡晴抿著唇,沒有回答。
封繼琛沉默了一下,忽然彎腰,將她打橫抱起!
“啊!”慕苡晴低呼一聲,手下意識地抵住他的胸膛。
隔著薄薄的睡袍,能感受到他胸膛傳來的堅實熱度和穩健的心跳。
這與夢中冰冷的槍口截然不同。
封繼琛沒有看她,抱著她,穩步走回她的房間,動作算不上溫柔,卻也沒有弄疼她。
他將她放在床上,拉過被子蓋住她冰涼的雙腳,然后,在床邊坐了下來。
兩人一時無話。房間里只有彼此輕微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