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想起了往日的美好時光,躺在榻上死氣沉沉的皇上突然間笑了。眼中難掩柔情,他像是回光返照一樣幽幽言道:“從前總以為時光很慢,我們都還年輕,我們之間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一轉眼,數十年過去了。我未老她還在,可我們的心早卻已經分開,咫尺天涯。”
“八年前我冤枉了她,我錯了,或許從一開始就錯了。她是天上明媚而耀眼的太陽,不該到這后宮來,是我害了她,是我誤了她一輩子。”若知今日何必當初,老涼王說的是對的,帝王家容不下他們這樣的人,更容不下梅家這樣的女兒。
不知道要說什么梅心沒有接話,看他眼中悲痛心中不免冷笑,嗤之以鼻。
興許是只想找個聽客訴說心中后悔和悲痛,皇上完全不在意梅心有沒有答話。停頓了一會兒他休息了一下,緊接著又自言自語道:“其實,其實我早該知道的,以她的性子又怎么可能會原諒我呢。梅家人生性耿直重情重義,眼睛里怎么可能揉的下沙子,她打開落梅宮以死相逼不過是為你,為你爹,為梅家,而我……而我……”
喉頭哽咽淚如雨下,皇上說著說著竟然哭了。
梅心不語卻覺得壓抑,拿出隨身攜帶的絹帕幫他擦了擦眼淚說:“病中不宜多思,過去的事情父皇就不要多想了,先把身體養好吧。”
姑姑已經離宮,前塵往事就此揭過,沒有必要再說什么。況且,這世上也沒有后悔藥,再后悔也無濟于事。
輕輕的搖頭痛苦的閉上眼睛,皇上特別肯定的說:“養不好了,我大限將至回天無力,壽數到了。你告訴她,此生是我對不住她,來世……來世我一定加倍償還。”
心中一緊瞳孔微縮,梅心捏住帕子的手頓了一下。估計他百分百是知道了,察覺了,她穩住心神面容悲切的說:“不會的,父皇洪福齊天一定能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說話間她的眼圈紅了,但是卻沒有落下淚來。
睜開眼,四目相對,皇上目不轉睛的盯著她,似乎是想將她看透一樣。
梅心心虛但卻不怯場,相反,直視他,眼中清澈如水,仿佛真的聽不懂他的話。
良久,皇上收回了視線,抬手從脖子里取下一塊雙心玉環說:“這是梅家之物,當年也是她給我的定情之物,如今物歸原主你拿回去吧。”
直接放到她手邊皇上再次閉上了眼睛,仿佛筋疲力盡,仿佛得償所愿,又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兒,他軟綿無力的說道:“你走吧,無召不得再入宮,回家去吧。”
不知他到底何意,這又是唱的哪一出,梅心拿起雙心玉環就起身告退了。
出了內殿門宋嬤嬤進去了,剛走到外殿門口朝中幾位重臣也都趕到了。魚貫而入十分急切,而不等梅心等人離開殿內就響起了驚天動地的哭聲,皇上,駕崩了!
眾人聞聲皆不約而同的跪下,皇上駕崩的消息也很快在宮中傳揚開來。眾嬪妃前來痛哭不已,皇后與諸位皇子公主也哭的泣不成聲。
隨后不久喪鐘響起,京城百姓都知皇帝駕崩,舉國哀喪!
因大著肚子又懷的是雙胎梅心沒有跪靈,再加上皇上臨死前叫她回家去,皇后也有私心,怕她腹中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她派人將她安全的送回到了府中。
不知何時天上又飄起了雪花,梅心已經不記得這是她回京后下的第幾場雪了。站在廊下望著黑漆漆的天空,手中握著雙心玉環的她忽然間有些難過,有些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