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的,白的,濺了一地。
世界,一下子安靜了。
張青站在尸體堆里,胸口微微起伏,一陣山風吹過,他閉上眼,想驅散那股子血腥氣,腦子里卻不合時宜地翻起一樁陳年舊事。
那是很多年前,少林寺的后山練武場。
一個同樣手持混銅棍的青年,正一臉嚴肅地看著他。
“阿青,你的棍法,戾氣太重了。”青年皺著眉,“師父說,武學是用來強身止戈的,不是讓你拿去跟人爭強斗狠的。”
“哥,這世道,你不狠,就只能被人踩在腳底下當爛泥!”年輕的張青梗著脖子反駁,“我要練成天下最強的武功,我要做大官,讓那些瞧不起咱們的人,都跪在咱們腳下!”
青年,他的至親兄弟張勝,只是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
“道不同。”
后來,他們真的就分道揚鑣了。
兄長張勝不知所蹤,而他張青,投身秦國,憑著一身武藝和一股子狠勁,踩著無數人的尸骨,一步步爬到了指揮使的位置。
他成了官,手握兵權,再沒人敢小瞧他,可為什么,他總會想起好兄弟當年那雙失望的眼睛?
張青猛地睜開眼,將眼中的那一絲迷茫,用更深的狠厲所取代。
“婦人之仁!”他低聲罵了一句,也不知是罵給記憶里那個不識時務的張勝,還是罵給方才心軟了一瞬的自己。
就在此時,天空中那只血鷲的鳴叫再次傳來,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急促,張青抬頭,血鷲正朝著東南方向急速盤旋。
“沒人能從大秦帝國的手下逃脫,沒有人!”張青眼神一凜,轉身對副將下令,“來幾個兄弟把尸體收起來送去給顧將軍喂虎,其余人跟上!”
與此同時,秦軍中軍大帳。
叛將宋義跪在地上,腰彎得很低,幾乎要把頭埋進地里去。他正對著中郎將馮劍,匯報著什么。
“馮大人,那墨家機關城外圍的工事雖咱們肯定能破,可里頭機關重重,委實是步步殺機。若是強攻,弟兄們的傷亡,怕是...怕是...”
宋義的臉上堆著諂媚的笑,話說得小心翼翼。
馮劍面無波瀾,只是伸出食指,在桌案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叩擊著。
“說下去。”
“小人知道一條隱蔽通道,可以繞過他們大半的機關,如同一把尖刀,直插他們的心窩子!”宋義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馮劍冷冷地看著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只是...那密道口,定然也有重兵把守。需得有一支兵馬,在正面大張旗鼓地佯攻,將墨家那些人的主力都吸引過去,小人才能帶路,趁虛而入。”
“誘餌,我會安排。”馮劍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你的差事,就是帶好路。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處。”
他知道宋義這類人的心思。一條總想著換個新主人的狗,搖尾巴的時候,也總惦記著多啃幾根骨頭,這所謂的計策,不管成與不成,都是在借秦軍的刀,消耗那些江湖草莽的命。
無論是墨家,還是那些被當做誘餌的自家炮灰。
“謝大人!謝大人天恩!”宋義連連叩首,額頭碰在地上,發出悶響。
馮劍揮了揮手,像是驅趕一只蒼蠅。
宋義走后,馮劍看著地圖上斷水涯的位置,眼神幽深,旋即書信差人送往北面燕將軍手中。
山林間,余忠猛地停下腳步。
他身后僅剩的六名弟兄也隨之停下,人人手握兵刃,警惕四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