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王充笑呵呵地湊上來,一拍大腿,滿臉贊嘆,“聽那些秦軍私底下議論,你牛兄弟憑著一手出神入化的刀法,竟硬生生殺退了那尊血手觀音!若不是牛兄弟有這通天的本事,挫了秦軍的銳氣,我們也沒那么容易能救出你和其他兄弟。說到底,還是牛兄弟你自己的本事,救了自己,也救了大家!”
江湖上誰人不知那血手觀音顧鐵心的名頭?
九品武皇,真正的武道巔峰。
放眼整個江湖武林,八品武者已是鳳毛麟角,更遑論那只存在于傳說中的九品。更可怕的是,觀那顧鐵心的樣貌,怕是三十歲都不到,簡直匪夷所思,不知是哪路神仙妖魔,才能在如此年紀,攀上這般武學高峰。
尋常四五六品的武者,在她面前,怕是與螻蟻無異。
牛兄弟竟能與她正面對抗,還打退了對方,這簡直是...神人!
一時間,所有人看向牛二猛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有敬佩,有艷羨,也有些許的疏遠。
只有那寥寥幾個一同被俘的兄弟,眼神躲閃,臉色說不出的古怪,只是縮在人群里,沒人去在意他們臉上的陰晴。
眾人這才想起,當初這年輕人剛入山寨時,言談舉止間便透著一股子旁人看不太懂的自負,甚至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如今想來,人家那不是無知,是真有這份傲視群雄的底氣。
重逢的喜悅,一掃先前備戰赴死的沉悶與死氣,眾人開始暢談未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歡聲笑語間,牛二猛沒瞅見那個號稱五虎將之一的余忠,也沒見著阮小二那幾個熟面孔,便拉住身邊一人,隨口問了一句。
那人灌下一大口酒,打了個酒嗝,壓低了聲音,嘿嘿笑道:“余忠?那家伙不識時務,當了叛徒。
說是要北上投靠墨家那幫逆黨,把咱們的情況給捅出去。前些天,就被宋大哥派秦軍的高手給截住,當場誅殺了。嘖嘖,聽說腦袋都被打成了漿糊,慘得很吶!”
“竟有此事?”牛二猛心頭猛地一跳,臉上卻沒露出半點喜色。
那人沒察覺他的異樣,依舊侃侃而談:“可不是嘛!余頭領武功是不賴,可惜腦子一根筋。投了秦軍,有甚不好?吃香的喝辣的,等這場仗打完,咱們跟著宋大哥,說不定還能在官府里混個正經差事,豈不美哉?非要跟秦軍作對,嘴上喊著什么狗屁大義,哪有填飽肚子來得實在。牛大俠,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牛二猛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連連點頭:“是...是這個理...”
他嘴上附和著,一顆心卻直直地沉了下去,沉到了冰冷刺骨的深淵里。
初出江湖,被秦軍俘虜時,他以為自己死定了,可如今這般光景,卻比死了還讓他難受。
這個江湖,這片天下,和他離家前在書本里、在說書先生嘴里聽到的那個樣子,差得太遠,太遠了。
那個為人光明磊落,總是把大義二字掛在嘴邊的余頭領,就這么輕飄飄地,在別人口中沒了性命。
而且,還是宋大哥下的令,而且,竟會毒殺那些不愿投降的義士!
牛二猛的腦海里,轟然炸響,他想起了沖入秦營的那一夜,那個恐怖的女人,那個叫顧鐵心的九品武皇。
陵大哥,韋進,周清,陳達...他們四個,為了把最好的機會留給自己,一個接一個地沖上去,然后被那個女人,像拍蒼蠅一樣,輕而易舉地活活打死。
自己...自己哪里會什么武功啊...
“牛二,我們幫你把她的氣力耗盡,你一定要帶著剩下的兄弟們回去!告訴宋大哥,我們是站著死的...”
陵大哥臨死前的嘶吼,猶在耳畔。
牛二猛不再吭聲,默默地喝著碗里的酒,只覺得滿嘴苦澀。
心底里,初見宋義時的那份感動,像是冬日里呵出的一口白氣,瞬間就散了,半點痕跡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