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娜抽了一口涼氣蘇醒過來,呼出的水霧在寒夜中升騰擴散。她渾身被汗水打濕,胳膊、腿、脖子和后背上沾了一層沙子。唯一一個念頭在她腦海中顫動。
你要去到比爾吉沃特。
她坐起來,看到霍恩尼克河的黑色河水流過孤獨的河岸。她的直覺又開始牽扯她了,從她小時候就開始發出心聲。她很早以前就懂得要信任這些感覺和預感——而現在這個聲音告訴她趕快動身。
盧錫安在睡夢中驚悸。他翻了個身,把他們的被毯拽了過去,讓她裸露在外。一陣輕風吹過,讓她更冷了。她把腳趾埋入沙中,尋求些許的溫暖。
蝕魂夜出現了異常的潮退,于是他們北上,來到了瓦洛蘭大陸的東南部,乘船沿著河道向內陸航行,直到來到諾克薩斯邊境附近。這對俠侶剛剛度過了短暫的休憩與二人獨處的時光,遠離他們平常的大風大浪,在那么多年的分別后,這是他們重新認識彼此的機會。這種感覺很舒適,就像一件穿舊了的外套。這是他與盧錫安重逢以后唯一有過的安全感,而她的直覺要把她從這溫馨中撕開。
她吞下喉中的哽咽,閉上雙眼,在自己的心中搜尋,希望她是誤會了自己,希望她的直覺并非如此殘忍,希望可以和自己討價還價。
但那種感覺還在。
她盯著無垠的黑暗,感覺無數顆星星在望著她,每一顆都像一個等待拯救的可悲靈魂,靜靜地看著她經歷著第二次生命。她沒有權利揮霍自己得來的生命,與盧錫安共度的這些珍貴時光,無比奢侈。
他會理解的。
盧錫安頭枕著一本皮革包緊的古籍,在夢中發出呻吟。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被毯下的身體劇烈扭動,呻吟聲越來越大。賽娜晃了晃他的肩膀,最后他猛然驚醒。他用手肘把自己撐起來,喘著粗氣。他重新適應夢境外的世界,凝望著她,看穿了她,看到的依然是他噩夢中的那個女子,那個令他始終無法從錘石的燈籠中解救的女子,他看到的是她多年來的囚禁與折磨。他又深吸一口氣,隨后眼神漸漸放松下來。
“抱歉,”他說著,把被毯遞過來。
他們一起看著天邊。明亮的絳紫與靛藍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黎明。
你要告訴他。
賽娜不情愿地轉身面向盧錫安,“該走了。”
“我們剛剛安穩下來,”他說著,雙眼依然看向水面。他重重嘆氣,“去哪?”
“比爾吉沃特。”
他搖搖頭,“如果蝕魂夜要來,等我們抵達港口的時候也已經晚了。”
還有點時間。
“如果我們現在出發,幾天就能到。”塞納說。
“到那以后能做的只有埋葬死者。”
他冰冷的話語令賽娜感到緊張,這是對光明哨兵職責使命的漠視。但他知道沒那么簡單——他的感情至深至真,他的過失只是暫時的。“還有機會,”她堅定地說,“我能感覺得到。”
盧錫安一言不發。
他的心在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