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崔法利軍團的名字就讓俄拉斯不禁站得更挺拔了一些。他端詳了一下卷軸,這張紙被漂白得發亮,相比之下其他同胞拿到的軍令皮紙就顯得粗糙了。他此前從沒見白紙。卷軸的觸感十足地精致細膩。
“看來命運給你單獨安排了一條路,孩子。”雅哈維慈祥地看著俄拉斯,臉上的表情是部族對即將踏上戎馬生涯的戰士的祝福。他用一只布滿傷疤的大手握住俄拉斯的肩膀,最后與他道別。“大膽走吧。”
俄拉斯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中穿梭,整座城市都在進行戰備。對于荒無人煙的牧民村落中長大的孩子,這里的一切都顯得龐大而震撼。高聳的紀念碑,還有石頭、鋼鐵、玻璃打造的建筑矗立在街道兩邊,趕赴下一場戰役的軍隊將地面踩得平整光滑。俄拉斯被人潮裹挾著,甚至讓他無法抬起手。他從沒想象過這么多人,這么多種語言。這樣的沖擊令人難以招架,但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
他的部族中幾乎無人通曉諾克薩斯的語言,但俄拉斯能夠基本使用瓦-諾克薩斯語這種通用的口語交流。他對帝國官方的書面文字也算略通一二,認識的字詞足以讓他猜出路標和刻印上的大致意思,并順著指示找到第九大門。他的目的地就在前方,他將在那里向自己的新指揮官報道。
俄拉斯把自己隨身的布袋扛到肩上,另一只手摸進坎肩的領口,擦過胸前佩戴的骨制墜飾。他的手放在墜飾上撫慰片刻,然后在懷里摸到了軍令,那張纏緊的白紙卷軸。這個小東西價值不菲,而他也不由得聯想自己的新主子會是什么人,他們的任務會有多重要。他想得過于忘我,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走進大門前的庭院,也沒看到大門上投下的兩個巨大的影子。
“寇西斯-戈-弗雅爾!”
一聲銳利的金屬碰撞聲讓俄拉斯愣在了原地。他抬起頭,發現自己正面對著兩柄長戟的鋒刃,戟長超過他的身高,都瞄準了他的心臟。持著長戟的是兩個黑鐵戰甲的怪獸,血紅的斗篷像怒濤般在他們肩上狂舞,尖刺頭盔之中兩雙眼睛正在對他怒目而視。
俄拉斯突然感到喘不上氣來。崔法利軍團。他剛才注意到這里的大門都沒有門閂。因為這兩個諾克薩斯精英戰士,他們就是門閂。
其中一名軍團士兵重復了一邊剛才的戰吼,鏗鏘有力,經過頭盔的回響后似乎變得更加低沉。這句話聽上去很陌生,有種奇怪的口音。
是瓦-諾克薩斯語嗎?俄拉斯向一旁避開目光,努力回憶自己所學。那名士兵歪著腦袋,清了清嗓子,發出類似碎石滑坡的聲音。
“去哪,小刀子?”軍團士兵又吼了一遍,這一次的音調稍微清晰了些。
俄拉斯大喘一口氣,就像溺水的人浮上了水面。他終于聽懂了。但他的舌頭還是像打了結,上下牙也止不住地打架。他把手慢慢伸進里懷,面對更加緊張的兩位軍團士兵露出尷尬的苦笑,最后終于抽出了卷軸。
兩名士兵交換了一下眼神。剛才那個喊話的士兵扛起長戟,踩著轟隆隆的步伐逼近俄拉斯,來到距離他一步遠的地方。俄拉斯仰起頭,身高剛剛能夠到那個士兵的胸膛,然后他遞出了軍令。
那名軍團士兵從俄拉斯手里抽走卷軸,在他帶著手套的粗壯手指之間,紙卷小得有些可笑。他輕輕一捏,把蠟封搓碎。隨著一撮紅色蠟屑緩緩灑落,卷軸展開了。端詳了片刻后,那名士兵原地轉身,用長戟的鈍端對著光滑的石板地面連敲三下,每一下敲擊都在大門的昏暗拱廊內久久回蕩。
幾秒過后,俄拉斯聽到了穿著便鞋的腳步聲。一個身穿長袍的人影從門內的陰影中出現,長袍的紅色罩帽藏住了她的臉。她停在軍團士兵面前,絲毫不畏懼他的兇悍和魁梧,從他手中接過了卷軸。
“你跟我走。”她對俄拉斯說道,然后再沒多看一眼,回過身開始向庭院另一側走去。俄拉斯趕緊跟在她后面,回頭看到那名軍團士兵慢慢走回自己的位置,每一步都振地有聲。
俄拉斯跟著那個穿長袍的女人,又穿過了一條運河,一路轉彎向著城市中心走去。他們一直都走在旁支側路上,故意避開寬闊的大道,因為行進中的部隊都在大道上,而且道路兩旁都整齊地布滿了兵營帳篷。
不多久,俄拉斯開始嗅到一股強烈的氣味。干草、鮮草、糞便,這些味道是任何牧民和馴獸師都再熟悉不過的。他聽到了動物的低沉叫聲,有一些他認識,還有許多他不認識。
他們走出一條窄巷,來到一個寬闊的廣場,許多人都在這里照料著動物。巨大的馱獸被關在封閉的隔間里。形形色色的人分別在查看圈里的羊、清點棚舍里的雞。俄拉斯猜測,這片空地本來是有其他用途的,可能是一座公園或者公共花園,但現在已經被征用,成為總動員的一部分。
一種熟悉的感覺讓俄拉斯感到慰藉,他心態平和,這時他們停在了廣場周邊的一個帳篷前。穿長袍的女人把卷軸還給了俄拉斯,拉開了帳篷的幕簾,示意他進去。確認他走進帳篷以后,她就立刻消失了。
帳篷內空氣涼爽,而濃烈的焚香辣得俄拉斯雙眼流淚。他筋著鼻子站在門口,瞇著眼睛想要看清里面的情況。帳篷里唯一的光亮來自正中央一個半跪著的人影。她的雙臂正在空中揮動,編織著一串符文。那些符文環繞著一把劍發出綠光,而那把劍正懸在半空中,正對她面前。
俄拉斯出神地看著魔法的進行。符文優雅地起舞,烙印在劍刃側面,然后一個接一個消失。他回憶起小時候看到過自己部族里的薩滿,他們曾在儀式中把空氣變成火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