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她拼了命地跑著,淌血的雙腳重重地踩在地面上。她鉆過一片厚厚的荊棘叢。棘刺刮破她襤褸的衣衫。新的傷。新的血。新的痛。
她的肺里像是在燒火。她喘不過氣,渴望著能歇一歇,但腦海里那個聲音不依不饒。
跑。
她是昨天下午才跑出來的,但之后發生了太多事情。首先她聽到教員們在校園里喊她的名字。然后是犬吠聲,此起彼伏,那個時候她正在格倫河岸上連滾帶爬。
入夜以后,傳來的是遠處騎兵的馬蹄聲,在黑暗中如同悶雷滾滾。那個時候她把背包跑丟了,里面裝的是她從拉文布魯姆學院的廚房里偷出來的幾樣吃食——兩個蘋果、一角面包、半塊奶酪,臭得讓人覺得是從老遠的諾克默奇運來的。本來這些東西足夠支持她逃出危險范圍,但也只是勉強足夠。天啊,太餓了。她摘野莓,啃樹枝上的嫩芽,喝葉子中間蓄的雨水。
她一直在擔驚受怕。只要她稍有停頓,只要她讓疲憊拖慢了自己的腳步,那個腦海里的聲音就會再次出現。
跑。
她摔倒了,一條突出地面的樹根絆倒了她。她重重落地,甚至感覺摔斷了什么地方。她咬緊牙關,把慘叫聲含在嘴里。一股劇痛沿著一條腿竄上來,連同半截身子一起疼,然后漸漸地,隨著一下下的跳痛,融入了其他的疼痛中。渾身都在疼。渾身都在燃燒。
有那么一陣,她就趴在那,臉埋進泥里。夜雨澆到她傷痕累累的身上,沖走她的眼淚,和血跡。
跑。那個聲音又來了,這次帶著憤怒。
她終于做出了回應。“跑不動了!”她哭喊道,聲音與身體一樣虛弱。“我跑不動了!”
那個聲音安靜了。
一段時間過去。疲憊與疼痛交織在一起,送她入睡。
在夢里,曾經的種種閃過眼前。特爾絲校長站在她寢室門口,身邊是那位荊棘仲裁官。“你被選中了。”特爾絲說,“在艾歐尼亞發生的戰爭需要很多武器。無論新舊。”
仲裁官粗糙的雙手搭在她頭兩側的顳窩上。火焰在她眼前一晃而過,反反復復。
高燒。燥熱。那個聲音。
那個聲音。
醒。
她突然驚醒,側身爬起來,搜尋危險的跡象。雨已經停了,樹林里一片寂靜,只聽得見林間呼嘯的風聲,和遠處貓頭鷹的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