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下也是有光的,關鍵是知道往哪兒看。
關鍵是知道怎么看。
但我不需要光。不像從前。
從前,我的眼睛只能看清一定程度的黑暗,但我現在擁有的視覺讓我看到了前所未知的世界。現在的我,能感知到自然之中不存在的色彩、相差和明暗,能看到那些抵擋怪物的高墻絕非固若金湯——它們像戲臺上斑斕的幕布一樣,一揭就破。
有時我真希望自己看不見眼前的東西,但隨后我想起來,如果我沒有適應這
而有時我又會想,死了是不是更好。
我拖著的那個人比我的目力要差。其實應該說,他在黑暗中幾近全盲。只有我肩上的莢囊在這漆黑中泛出微弱的光亮。
這點光亮根本不足以讓人類的眼睛看清,更何況我們還正在以如此的速度行進。
他驚慌失措,每一步都踉踉蹌蹌。
他在這的酋首。
所以我擄走了他。他必須看到這
我幾乎在拎著他走。強大的怪力全靠我身上覆蓋的活體膚甲所賜。
它覆蓋我的全身,牢牢貼緊我的皮膚,就像是千萬個微小的鉤齒掛進血肉。我甚至不確定這起伏不平的堅硬外殼和我自己的身體到底如何區分。我已不像從前。我的身體曾經疼痛難忍,被這種貓舌頭一樣的細密針板包裹全身的感覺曾經令我恨得咬牙切齒。
但現在我不再介意,因為這感覺意味著我永遠都不孤單。
我曾以為自己聽到過這身甲殼的聲音在我腦海內低語,它一邊向我傾訴,一邊生長覆蓋了我的全身,但現在我認為那個聲音只是我自己,想要阻止自己在疼痛和孤獨中墮入瘋狂。
至少,我更希望是這樣。
我腳下的巖石十分光滑平整,形成原因并非熔巖的流動,而是因為那些東西來來往往給磨平了。它們生活在地下深處,從地底的土層中涌出,就像蜜糖果實腐爛后從中鉆出的蛆蟲。
虛空。
我在這潛藏的真正威脅和恐怖——他們根本不懂“虛空”的真面目。那些到達地面進行獵殺的只是前哨和先鋒,真正生活在彼端的生物,地面上無人能夠理解。
如果他們確實了解了真相,就會避之于千里之外,絕不會靠近艾卡西亞曾經屹立的土地半步。但是,凡人們太過善于遺忘。時光沖淡了往昔的恐怖。用鮮血和痛苦換來的教訓,如今大多只在旅人們聚在營火邊講鬼故事時依稀可見,或者是在民間的習俗中殘留一二——在火爐上掛起一束皎月珍珠,對內瑟斯祈禱家和人旺,或是在門外留下幾只羊牲滿足野獸們的口腹。
但虛空的造物并不是尋常的掠食者。
當我還是襁褓中的嬰兒時,我記得我見過一群外出狩獵的克糜螻放倒了一頭受傷的斯卡駱什。我哭得不成樣子,但我并不會因為克糜螻殺了那頭溫順的巨獸就憎恨它們。那是它們的天性。地面上的動物廝殺只是因為饑餓,并不是邪惡。
而虛空物的殘殺理由只是因為你是個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