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猛然轉身,龍頭拐杖重重杵在地上,震得滿地血污泛起漣漪。她白發凌亂如狂草,眼中燃燒著怒火:“好啊!好啊!”沙啞的聲音里帶著冷笑,“倒都趕著來看我們孤兒寡母受人欺負!”她忽然扯開衣襟,露出內里素白的中衣,脖頸間青筋暴起,“傳令下去,放他們進來!讓江東的文武百官都睜大眼睛瞧瞧——讓那些藏在暗處的豺狼看看,他們的奸計終究落了空!”
孫權在旁欲出言勸阻,卻見老夫人猛地甩開他攙扶的手,顫巍巍走向門口。
老夫人突然伸手,一把拽過孫權受傷的手臂,將他拉至身前。她布滿皺紋的手掌重重拍在孫權顫抖的脊背上,渾濁的眼底燃起灼灼厲芒:\"權兒,站直些!\"這一聲厲喝震得屋內眾人皆是一顫,孫權吃痛悶哼,卻在觸及母親眼底的決絕時,咬著牙挺直了腰板。
\"如今你父兄雖去,\"老夫人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孫權的肩膀,在染血的衣料上留下青白指痕,\"但你是孫家嫡親血脈!\"她猛地轉身,白發在夜風中獵獵揚起,指向院外喧囂處,\"讓那些心懷鬼胎的東西都睜大眼睛瞧瞧——我孫家的兒郎,哪怕只剩一根獨苗,也能撐起這江東半壁江山!\"
孫權望著母親佝僂卻筆直的背影,聽著她近乎嘶吼的話語,突然覺得肩頭的傷口不再灼痛。他抬手按住纏著繃帶的手臂,指腹下跳動的脈搏與老夫人話語里的鏗鏘共振,暗處緊握的拳頭漸漸攥緊——在這滿地狼藉的血泊中,某種蟄伏的野性正在胸腔里蘇醒。
隨著沉重的朱漆大門轟然洞開,腳步聲與甲胄摩擦聲如潮水漫入死寂的院落。張昭張紘腰桿筆直,身后呂蒙、呂岱等將領按劍而立,袍角上還沾著夜露;周瑜、太史慈與魏延并肩而行,三人身后親兵列陣,兩撥人涇渭分明,空氣中似有無形的鴻溝橫亙。
老夫人扶著孫權端坐在屋檐下的太師椅上,燭光將她的影子投射在斑駁血墻上,宛如一只蓄勢待發的猛獸。她掃過眾人各異的神色,忽然抓起案上染血的環首刀,\"哐當\"一聲摜在青磚中央:\"列位好興致!我孫府遭此大劫,諸位倒是來得齊整!\"
張纮立于陰影處,袍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當他不著痕跡地與孫權對視時,那雙渾濁的眼中閃過一抹隱晦的深意,隨即不著痕跡地輕輕頷首,仿佛無聲傳遞著某種密約。孫權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緒,繃帶下的傷口突然傳來一陣刺痛。
就在此時,周瑜突然撥開人群,素來溫潤的面容此刻寫滿焦急:“夫人!少主怎么樣了?”他的聲音穿透屋內壓抑的死寂,驚得檐下燈籠劇烈搖晃。
大喬原本渙散的目光猛地一震,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她踉蹌著上前半步,懷中的孫紹突然啼哭起來,嬰孩的哭聲混著她破碎的嗚咽:“紹兒...紹兒無礙...”話音未落,她的視線落在莎莉兒僵直的軀體上,淚水再次決堤,“可莎莉兒姐姐...她為了護住紹兒,生生擋下了刺客的刀啊!”凄厲的哭訴讓屋內眾人神色各異,周瑜的瞳孔驟然收縮,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劍柄,而孫權望著周瑜緊繃的側臉,唇角勾起一抹轉瞬即逝的冷笑。
周瑜踉蹌半步,面色煞白如紙,聲音都帶著顫音:\"什么?!\"他下意識向前沖去,卻被老夫人猛地橫出的龍頭拐杖攔住去路。檀木杖身重重磕在青磚上,驚得眾人皆是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