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周瑜,與其說是無畏與猖狂,倒不如說是滿心的冰涼與徹骨的膽寒。當他的目光觸及那柄刻著魏延印記的環首刀,以及繡著都督府紋樣的面巾時,喉間泛起一陣苦澀。他突然意識到,再多的辯解都不過是徒勞的囈語,就像試圖用枯葉撲滅熊熊烈火,只會被灼得遍體鱗傷。
踏入議事廳前,士兵們帶著哭腔的稟報仍在耳畔回響——少主孫紹、二公子孫權與三公子孫栩接連遇刺。而此刻,看著這些精心布置、帶著自己\"烙印\"的刺客遺物,周瑜終于明白,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死局。有人將他的信任碾碎,把忠誠熔鑄成利刃,直直刺向他最珍視的人。
最令人脊背發涼的,并非只是少主的遇刺。而是在這場血案中,孫權和孫續竟也同時遇刺。周瑜仿佛看見暗處那雙操控全局的手,正冷冷地扯動絲線,將所有線索都編織成指向他的羅網。就算沒有旁人添油加醋地構陷,單憑這些\"鐵證\",四員老將和老夫人又怎會相信他的清白?
周瑜垂眸看著案上染血的面巾,繡線的紋路還帶著熟悉的觸感。這些本該鎖在庫房深處的物件,如今卻成了釘死他的刑具。他忽然想起昨日議事時,老夫人望向他的目光中,已有了若有若無的防備。原來早在那時,陰謀的種子便已種下,只等今日開花結果。
\"都督還有何話說?\"程普的質問聲如重錘砸來。周瑜張了張嘴,最終只是閉上眼,任由寒意從腳底蔓延至心口。解釋?在這樣的死局面前,解釋又有何用?他突然覺得可笑,可笑自己曾以為的君臣相知,可笑這滿室曾經并肩作戰的袍澤,此刻竟成了將他推入深淵的劊子手。
周瑜面沉如水,靴底碾過青磚縫隙間凝結的血痂,一步一步朝著跪坐在血泊中的大喬與孫紹逼近。血腥味裹挾著檀香直沖鼻腔,他看見大喬懷中的稚子雙目緊閉,蒼白小臉浸在殷紅里,而那抹熟悉的藕荷色裙擺上,正蜿蜒著刺目的猩紅。
\"站住!\"孫權猛然抽出佩劍,劍鋒卻在出鞘三寸時微微發顫。這位江東二公子喉結滾動,額角青筋突突跳動:\"公瑾,你不解釋清楚,休想靠近紹兒!兄長唯一的骨血,我就是拼死也要攔下你!\"
周瑜抬眼,眸光冷得能結出冰棱。他嗓音像是從九幽深處傳來:\"退下——你也配攔我?\"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似一記重錘砸在孫權心頭。年輕公子本能地往后縮了半步,待反應過來時,雙頰已騰起火燒般的羞惱。他猛地欺身上前,胸膛幾乎要撞上周瑜的甲胄,佩劍橫在兩人之間發出錚錚鳴響。
\"孫仲謀,今日你果然要攔我?\"周瑜眉峰挑起,眼底翻涌的殺意驚得廊下棲鳥撲棱棱亂飛。這句看似平靜的質問,卻裹挾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孫權舉劍的手開始不受控地發抖,喉間發出干澀的嗬嗬聲,最終還是在周瑜的目光下,灰溜溜地撤到一旁。
就在周瑜繼續抬步時,一聲凄厲的怒喝炸響:\"四位老將軍!\"老夫人拄著龍頭拐杖顫巍巍站起,滿頭銀發在穿堂風中狂舞,\"難道就看著這周......這周郎在此肆無忌憚嗎?\"她枯槁的手指著周瑜,渾濁老眼里泛起淚光,聲音因過度悲憤而變得尖銳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