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祠堂飛檐上,孫權未說完的威脅被盡數吞沒。庭院積水倒映著眾人扭曲的身影,燭火明明滅滅。
老夫人被孫權攙扶的手臂微微發顫,骨節嶙峋的手指死死攥著繡帕,淚水浸透的絲絹在燭光下泛著慘白。\"仲謀,紹兒永遠是你兄長的血脈。\"她聲音沙啞得如同朽木摩擦,渾濁的眼珠望向周瑜離去的方向,\"你嫂嫂帶著孩子走,也是做母親的無奈......\"話音未落便劇烈咳嗽起來,震得滿鬢白發簌簌顫動,\"江東大小事務、你兄長的喪儀,都托付給你了......\"說罷甩開孫權的手,拖著佝僂的身影踉蹌而去,廣袖掃過燭臺,火苗劇烈搖晃,將她的影子在墻上扯成破碎的殘片。
孫權直起腰板,望著母親消失在回廊轉角,眼底的陰霾瞬間褪去。他緩緩轉身,面容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很快又換上悲戚神色。堂內眾人\"唰\"地跪倒在地,此起彼伏的\"參見主公\"聲中,他快步走向程普等四將,寬大的袍袖在青磚上掃出虛影。
\"四位叔父快請起!\"孫權雙手虛扶,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惶恐,指尖卻暗暗攥緊程普的胳膊,\"小侄何德何能擔此重任?日后江東基業,還要仰仗叔父們輔佐!\"他望向心離去的方向,眼角擠出兩滴清淚,余光卻瞥見張昭張纮將大都督印綬鄭重收進檀木匣——那抹得逞的笑意,藏在他微微上揚的嘴角。
孫權拭去眼角假作的淚痕,旋即恢復了沉穩姿態,有條不紊地開始安排孫策的葬禮事宜。他特意提高聲調,言辭間滿是對兄長的追思與不舍:“兄長一生戎馬,為江東立下汗馬功勞,這喪儀務必辦得隆重體面,切不可有絲毫懈怠!”說罷,目光掃過堂內眾人,又故作豁達地嘆了口氣,“公瑾一心護佑侄兒,雖行事倉促,但也是出于一片赤誠。我既已應允,便不會食言,還望諸位莫要再起紛爭。”這番話表面上盡顯寬容大度,實則暗暗敲打眾人,莫要再對周瑜之事妄加議論。
安排妥當后,孫權看向程普、黃蓋、韓當、祖茂四員老將,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軍中事務繁雜,城中諸多事宜也需妥善處理,還得勞煩四位叔父多費心。”他上前握住程普的手,眼中滿是懇切,“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有四位叔父坐鎮,我才能安心啊。”
四員老將心中雖有諸多憂慮與不滿,但面對孫權這般言辭,也不好多說什么。程普抱拳行禮,沉聲道:“我等定當盡心竭力,不負重托。”言罷,四人相互對視一眼,便轉身離去。他們的步伐沉重,鐵甲碰撞聲在空蕩蕩的大堂里回響,仿佛也在訴說著對江東未來的擔憂。孫權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待程普等四員老將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孫權微微揚起下巴,朝張纮、張昭頷首示意,而后闊步邁向議事廳。呂蒙、呂岱緊跟其后,腳步急切,臉上寫滿了焦慮與不甘。
剛一踏入廳內,呂蒙便忍不住高聲叫嚷起來:“主公!二位先生!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周瑜帶著兵馬離開,這不是放虎歸山、養虎為患嗎?方才就該當機立斷,將周瑜那伙人斬殺當場,以絕后患!”呂岱在旁連連點頭,握緊的拳頭因用力而微微發顫。
孫權默不作聲,微微瞇起雙眼,目光深邃難測。張昭輕咳一聲,臉上露出不滿之色,斥責道:“糊涂!周瑜已然做出讓步,接受那半郡之地棲身。倘若我們再步步緊逼,程普、黃蓋、祖茂、韓當這四員老將又怎會坐視不理?且不說他們手中握有兵馬,單是太史慈與魏延護在周瑜身側,便不容小覷。若四員老將出面為周瑜伸張正義,就憑你們幾人,能是他們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