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朔風卷著細雪撲打婁縣殘垣,周瑜裹緊狐裘勒住韁繩,望著城頭新換的赤色戰旗在冰棱間獵獵作響。昔日盤踞于此的江東豪族宅邸已成斷壁,如今街巷里涌動著裹獸皮、披蓑衣的身影,山越部族的赭色藤甲與漢人百姓的粗布棉襖在風雪中交織,炊煙混著松枝燃燒的焦香,倒真有幾分亂世安土的煙火氣。
\"大都督,山越的長老們已在議事廳等候。\"親衛抖落肩頭積雪,聲音被呼嘯的北風撕得支離破碎。周瑜踩著凍得發脆的碎石前行,忽見街角幾個孩童正圍著山越獵戶學編獸陷阱,漢人娃娃的棉帽上落滿雪花,山越少年脖頸間的銀鈴在風中叮當作響,這和諧景象讓他懸著的心稍稍放下——數月來推動的互市教化,總算在這片荒地上扎下了根。
議事廳內,松明將山越長老們的面孔映得忽明忽暗。為首老者的鹿皮靴上還沾著未化的雪粒,布滿老繭的手死死攥著半枚斷裂的銀鈴:\"周郎君,我山越明珠莎莉兒呢......\"話音未落,廳外突然傳來更夫梆子聲,驚得梁上積灰簌簌而落。周瑜握著青銅酒爵的指節泛白,一時竟無法回答。
話音未落,凜冽寒風突然卷著凌亂腳步聲與馬嘶聲撞碎了廳內凝固的死寂。檐角冰棱被震落,在青石地面砸出細碎冰花。周瑜手中青銅酒爵尚未放下,就聽見院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熟悉的粗獷呼喊:“周賢弟!聽說你們吳侯府出了亂子!”
沙摩柯裹著浸透雪水的熊皮大氅沖入院中,發辮上的銅鈴隨著劇烈喘息叮當作響。這位山越首領的鹿皮靴上還沾著半融化的泥漿,顯然是星夜兼程未曾停歇。周瑜霍然起身,腰間佩劍撞在案幾上發出清鳴,太史慈、魏延已如離弦之箭般擋在他身前,手按劍柄警惕掃視。
山越長老們紛紛起身,年邁的身軀在顛簸的腳步聲中微微顫抖。當沙摩柯撞開雕花木門的瞬間,刺骨寒風裹挾著雪粒灌入廳內,將搖曳的松明火苗壓得幾近熄滅。周瑜望著首領通紅的眼眶和急促起伏的胸膛,不知道該如何來敘述這驚天的變故和錯綜復雜的局面。
沙摩柯三步并作兩步跨上前,虎臂一張便將周瑜緊緊箍入懷中,粗獷的力道幾乎要碾碎肋骨。他身上帶著雪原特有的松脂氣息與血腥氣,說話時呼出的白霧在兩人之間凝成霜花:“兄弟!伯符不是說好要同我一道為妹婿討還公道?如今怎突然......”話音戛然而止,他猩紅的雙眼死死盯著周瑜,十指因用力而暴起青筋。
周瑜被勒得悶哼一聲,好不容易掙開這鐵鉗般的擁抱。喉頭涌上的血腥味混著苦澀,他望著沙摩柯腰間那枚與莎莉兒成對的銀鈴,只覺舌根發苦。議事廳內死寂如墳,山越長老們的倒抽冷氣聲與風雪拍窗聲交織,魏延的佩刀在暗中發出細微的嗡鳴。
“大首領......”周瑜艱澀開口,喉結上下滾動,“此事說來話長,實乃塌天之禍。”
沙摩柯鐵鉗般的大手死死攥住周瑜肩頭,獸皮手套下的體溫燙得驚人:“公瑾!快說!到底出了何事?”他的瞳孔因焦急劇烈收縮,發辮上的銅鈴隨著顫抖叮當作響,在死寂的議事廳里格外刺耳。
周瑜喉結艱難地滾動,望著首領眼底血絲密布的赤紅,終于撕開這層殘酷真相:“伯符率大軍為大哥報仇,大首領你親率山越精銳相助......”他頓了頓,聲音被風雪撕得破碎,“卻在荊州江夏遭伏,身負重傷。返程途中,竟被小人下毒......毒發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