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魯負手立于榻前,目光如鷹隼般在少年將軍與甄宓之間來回逡巡。他指尖摩挲著腰間玉佩,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甄小姐與冀州袁二公子曾有婚約,此事天下皆知。”他忽然上前半步,玄色廣袖帶起一陣勁風,“可這位公子......”話音未落,袍角已挑起少年染血的衣角,露出內里暗繡的西涼紋樣,“瞧這衣飾刺繡,分明是涼州風物,倒不像是冀州的貴胄。”
甄宓手中的藥碗劇烈晃動,褐色藥汁潑灑在青石板上,洇出斑駁痕跡。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發間珠釵隨著動作叮當作響:“太守明鑒!妾身......”
“姐姐不必多言!”張符寶突然搶步上前,擋在甄宓身前,發間銀步搖晃得凌亂,“甄姐姐夫君重傷垂危,難道父親要眼睜睜看著人命消逝?”她攥緊腰間玉佩,指節泛白,“若今日救不了他,女兒愿以命相抵!”
張魯神色驟冷,拂塵重重甩在案幾上:“人命?張家秘藥能救百人千人,難道要為這不知來歷的小子破了規矩?”他瞇起眼,看向少年“況且,這等蹊蹺之事,背后說不定另有隱情。”屋內氣氛瞬間凝固,唯有藥爐中炭火噼啪作響,驚得梁間燕雀撲棱棱亂飛。
寒風猛地灌進屋內,卷得藥爐上的青煙歪斜。張符寶突然扯開衣襟,從貼身內袋中掏出那枚雕著符箓模樣的玉石——此物乃天師道歷代的圣物符寶,瑩潤的玉色在昏暗中泛著微光。她將符寶高高舉起,指尖微微發顫:“父親,您當真要眼睜睜看著女兒守不住承諾?”
張魯望著那枚象征天師道至高權柄的符寶,額頭青筋突突直跳,急得在原地來回踱步:“你這傻姑娘!這圣物豈能動輒......”
“女兒心意已決!”張符寶突然將符寶高高舉起,“若今日救不得他,這圣物便隨女兒一同埋入黃土!”她眼底燃燒著執拗的火焰,映得蒼白的臉頰泛起病態的紅暈。
張魯的袍袖劇烈抖動,伸手又縮了回去,半晌才重重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他扯松領口的玉帶,喘著粗氣怒視榻上的人,“先讓華佗全力施救!但等這小子醒來,我定要問個水落石出——”
屋內氣氛驟然松緩,甄宓望著張符寶倔強的樣子,淚水奪眶而出,重重磕在地上:“多謝......多謝太守!”藥爐中炭火突然爆開火星,映得玉石符寶上的云紋仿佛活了過來。
張魯瞪大眼睛,看著女兒將裹著金絲錦緞的千年人參、泛著幽幽紫光的萬年靈芝,毫不猶豫地投入藥爐。那藥材入水時泛起的金色漣漪,仿佛在他心口剜肉,喉間溢出一聲悶哼。他攥著扶手的指節發白,連道袍都跟著微微發顫:“敗家!真是敗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