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轟然炸開一朵火星,映得李儒蒼白的臉泛起病態的潮紅。他指尖勾著陶制酒盞,慢條斯理地飲一口酒,忽然將酒具重重摜在案上。陶制酒盞應聲而裂,酒水混著碎瓷濺在杜雄的戰靴上。
"什么酒這般難喝?"李儒掏出手帕擦拭嘴角,語氣里浸著三分輕蔑七分不耐。帳內瞬間響起金屬摩擦聲,數位將領按劍而起,杜雄更是暴喝一聲:"老兒休得放肆!"
張燕猛地橫臂攔住眾人,鐵甲相撞的悶響震得空氣發顫。他盯著李儒袖中若隱若現的竹骨折扇,喉結滾動咽下怒意:"貴客既已入帳,還望明示身份。"
李儒不緊不慢地撫平袖口褶皺,忽然低笑出聲。笑聲在寂靜的帳內回蕩,驚得梁上寒鴉撲棱棱亂飛。"倒是老夫疏忽。"他抬起眼,眸中閃過冷芒,"西涼李儒,字文優。"
空氣仿佛在剎那間凝固。老謀士手中的羊皮卷"啪嗒"墜地,杜雄攥著刀柄的手不住發抖。張燕望著那張隱在陰影里的臉,終于想起十年前長安城里翻云覆雨的毒士,后頸寒毛根根倒豎——原來長安送來的不是使者,而是一柄殺人不見血的軟刀。
李儒指尖摩挲著碎裂的酒盞邊緣,望著張燕青灰交雜的鬢角輕笑:"既邀我來,總該有個說法。再說這大雪之中,將軍攜著數十萬老弱婦孺前來,也是不易。"話音未落,帳外風雪突然灌進帳中,卷得火盆火星四濺。
張燕攥緊斷刃,喉結在鐵面護頸下滾動:"在下張燕,曾隨義父張牛角舉義,兵敗后率部隱匿黑山。"他故意頓住,余光瞥見李儒漫不經心地掏耳朵,不由加重語氣,"此番冒雪而來,實為一樁緊急軍情!"
"哦?"李儒奇道:"黑山離長安千里之遙,卻比我軍斥候更早探得消息?"他拖長尾音的腔調,刺得杜雄青筋暴起。
張燕猛地斷刃重重磕在凍土上:"袁紹之子袁譚、大將顏良,正率五萬大軍自幽州分兵西進,目標正是長安!"話音未落,董白與馬云祿便是一驚。
二女剛要開口,卻見李儒眼神示意,二女退了回去。李儒玄色廣袖如烏云壓下,他凝視著張燕眉間的刀疤,忽然輕笑:"袁譚五萬大軍......"話音拖得極長,驚得帳外哨兵握緊了長槍,"袁家小兒竟不知死,好了,那倒要感謝張將軍了,你的消息我長安已經知道了,還有什么事嗎?"
帳內陷入死寂,唯有風雪呼嘯。張燕望著李儒眼底深不見底的陰翳,突然意識到,這看似簡單的軍情通報,早已成了雙方試探虛實的生死博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