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雄在暗處看得手心冒汗,他終于明白高明的算計——那些故意空出的垛口、虛張聲勢的退敗、甚至連自己麾下的精銳都按兵不動,全是在給顏良喂下"唾手可得"的幻覺。
凜冽的罡風卷著城頭的血腥味,高明的戰袍早已被血水浸透,歪斜的甲胄下滲出絲絲縷縷的暗紅。他倚著斑駁的城磚,看著城下橫七豎八躺滿的袁軍尸首,強撐著揮劍斬斷最后一架云梯。杜雄的長槍刃口卷成麻花,臂上還嵌著半截箭簇,喘息間噴出的白霧都染著血絲。
“賊子休走!”顏良的怒吼穿透漫天風雪,赤兔馬前蹄高高揚起,濺起的冰碴混著碎肉砸在城墻根。他望著城頭搖搖欲墜的守軍,刀鋒挑起半截染血的旗幟:“不過是群強弩之末!”此刻袁軍陣中傷者哀嚎此起彼伏,凍僵的尸體堆疊成小山,云梯上凝固的血痂在日光下泛著詭異的烏紫。
高明突然踉蹌著跪倒,長劍“當啷”墜地。這刻意的虛張聲勢讓顏良眼中燃起狂喜,他揮刀劈斷身旁枯樹,斷枝掃落漫天雪粒:“傳令下去,全軍休整!待午后養足氣力,我定要踏平這潼關!”說罷猛地勒轉馬頭,身后袁軍踏著滿地狼藉緩緩退去,唯有寒風卷著未散的硝煙,在殘破的城墻間嗚咽盤旋。
午后的日光斜斜刺來,為袁軍的刀槍鍍上一層冷芒。隨著顏良的戰鼓轟然擂響,數萬袁軍如黑云壓城般再度撲向潼關。杜雄握緊腰間環首刀,望著身旁紋絲不動的黑山軍,喉結滾動著咽下滿腔戰意——他麾下一萬精兵,此刻仍如雕塑般立在二線陣地。
城頭上箭矢如雨,滾木礌石不斷砸向蟻附而上的袁軍。高明渾身浴血,劍刃卷得如同鋸齒,卻仍在城頭來回奔走呼喝。杜雄幾次欲請戰,都被高明用染血的眼神制止,只能眼睜睜看著守軍以血肉之軀硬抗攻勢,城墻垛口漸漸被鮮血浸透。
顏良在陣前看得暴跳如雷,昨夜在袁譚面前“一日破城”的豪言猶在耳畔。他猛地扯下猩紅披風,露出布滿刀疤的胸膛:“隨我破城!”親衛們見狀齊聲高呼,如猛虎下山般簇擁著主將沖向云梯。當顏良的大刀劈開城頭守軍的盾牌時,袁軍士氣大振,嘶吼聲幾乎掀翻城上的旌旗。
就在此時,高明突然棄劍狂笑,血跡斑斑的臉上竟露出詭異的快意:“守不住了!兄弟們快撤!”杜雄目瞪口呆,看著這位素來沉穩的主將帶頭向城門奔逃。黑山軍將士面面相覷,直到高明拽著他的胳膊疾呼“此乃軍師妙計”,才如夢初醒般跟著潰退。
暮色如血,浸染著滿目瘡痍的潼關城頭。顏良身披染血的戰甲,腳踏斑駁的城磚,望著高明與杜雄遠去的塵煙,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寒風卷起他未束的長發,身后“袁”字大旗獵獵作響,與滿地狼藉的箭矢、殘尸相映成殘酷的戰地圖景。
當袁譚與辛評快馬加鞭趕到時,顏良轉身抱臂而立,魁梧身形在殘陽下更顯氣勢如虹。袁譚翻身下馬,眼中滿是驚嘆:“顏將軍神勇!竟真在一日之內破了這天下雄關!”
“大公子可還信我昨日所言?”顏良昂首大笑,聲震四野,青銅護腕輕叩腰間長刀,似還回味著廝殺的快意。